那个连名字都喊不出来的女人她也出现了,穿着高跟鞋,提着包。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你午饭吃什么?”
“我没有准备午饭。”
她问我问题的样子,像已经料到我怎么回答似的。
“所以你还是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什么都不准备,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知道你壁橱后面有多少张账单吗,上上个季度的还有上个季度的,马上还有这个季度的。”
她突然发火了。那些早餐时我给自己虚构出来的安全感此刻荡然无存。她确实来过我的领地,也有机会看到那些账单,为什么我还会为这次陌生人的入侵自找借口。
为了报复我的沉默,她开始大把大把的从手提包里掏东西,包括那些花花绿绿的信纸,被我一眼就认出来。《星月夜》的那封是写给我梦里遇见的情人,蝴蝶秋千那封是写给我邻居的老婆。还有一些空的香烟盒,是我早已经不抽了的牌子。几副塑料包装的外卖餐具,茶叶袋,咖啡包。
“这些都是你家里的,垃圾,全是垃圾,被你当宝贝收在家里的东西。睡醒之后我以为自己在垃圾堆里面过夜,现在看着你,感觉你也彻头彻尾是头垃圾。我来念一念你写的这些,亲爱的妈妈,谢谢你给我寄的钱,我其实并不需要,生活的都挺好的。不用再给我什么,我最想要的东西就是你身体健康。”
她气喘吁吁地从地上把一封信捡起来读。
“通篇都是废话,是谎话,你是怎么有脸写下这些长篇大论的。对了,差点忘了你根本没有打算把他们寄出去,所以除了你自己也不会有人看得到对吗?你才有胆子写出来这些狗屎。”
我从来不曾当众谈论自己,可现在感受到了被别人当面判断,定义,指责自己是什么样的滋味。我说不出来话,看着眼前的女人挥舞着信纸,践踏在我的烟盒上,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能听到自己那颗正在跳动的满是羞耻的心脏正在嚎啕大哭。
“闭嘴。”
我把她摁倒在地,想捂住她的嘴巴。
毫不留情地,她踹在我的肚子上,站了起来,给了我一巴掌。
“是不是觉得很生气,搞不懂我为什么要伤害你对吗?我伤害你是因为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如果你没有做,你现在应该是面不改色的,你会平静地听我讲完我说的所有话。”
她说的对,我现在羞耻,懊悔,恼怒,一败涂地,而这都怪我自己。坐在地上对着垃圾桶开始呕吐,有酒味,混沌馅儿,我不敢确定是否还有沙丁鱼的眼睛。终于哭了出来,那些在我肚子里未曾消化掉的残渣在桶里大声嘲笑。
“我是不是个魔*?”
她把乱掉的头发摆放整齐,问我。
魔*,会用最具诱惑力的外表,最好听的甜言蜜语引诱他人做下流的事情。她不是,她是个律师,是个法官,刽子手,把所有证明我肮脏懒散的罪证都摆在我眼前,宣读条文的同时看着我跪地忏悔。总会有这一天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对着上帝坦白,对着天使哭诉,面对恶魔求饶,把最在乎的东西抛弃掉,然后对着错误的人做着正确的事。
我是被同事从这场梦境中叫醒的,他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
在伤害我之前,任何人都只是众人而已,连同我自己在内也是,不曾看见过他们,没有被关心过,进入视野的仅仅是一颗颗小黑点,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发出声音。直到那些女人走近我,伤害我,离开我,她们从地上霜成为明月光,真正变成我的情人,我的爱人。
因此,我习惯性去做个垃圾,一个别人看到就想要收拾的烂摊子,整个世界都是靠众人互相伤害来运转的,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
回家后,我把所有的信件都烧了,以后也不再写信。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