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有什么治疗方法 http://pf.39.net/bdfyy/jdsb/220321/10467294.html白癜风有什么治疗方法 http://pf.39.net/bdfyy/jdsb/220321/10467294.html儿童白癜风怎么治好 https://news.39.net/bjzkhbzy/171218/5940516.html儿童白癜风怎么治好 https://news.39.net/bjzkhbzy/171218/5940516.html疫情其间,闲暇较多,整理了以前在日本的商务旅行考察笔记,突然想写一些关于日本餐饮文化和日本美食的亲身体验,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其实也是一种惬意。
因为工作原因,我去过日本不止一次,日常口语交流,还算过得去。回想起在日本街上找东西吃的窘境,依然印象深刻。
第一次在异国他乡走进一家餐馆时,我想谁都会心跳加快,需要鼓起勇气。但我是多次出国的老油条,却依然还是有这样的惶恐,可能这就是天生比较怂吧。甚至连走进拉面店叫一碗拉面时也一样。
到底在害怕什么呢?这些年来,我曾经一次又一次像这样走进未知异国餐馆。而且对方应该也期待着我的光临,那么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又是什么让我踌躇不前?无从得知。是担心跟店家不能良好沟通,无法点到自己想吃的东西吗?是内心害怕进了一家难吃的店而备感失望吗,这些当然也是原因之一。
后者的担忧最强烈。如今,我越来越重视在外的每一餐,这也许是经历各式各样觅食的惨痛失败后,理所当然具备的防卫本能。千万不要吃太奇怪的东西了。。。
我一直憧憬那种直率、单纯、爽快又大胆的用餐态度——“只要饿了就吃”。但一切仅限于憧憬,我却无法做到,或者说是始终没能做到。
到了饭点,我经常在陌生的街道上寻找“应该”进去的餐馆,一趟又一趟在类似商店街上晃来晃去。就算有家看起来不错的拉面店,也会磨磨蹭蹭地自问自答:
“这儿看起来不错啊。”
“不,等一下,又看不到店里。”(因为日本的紧凑型小餐馆特别多,而多数喜欢关着门做生意。也是本土习惯吧。)
“但各种经验带来的直觉在说,这白色门帘的褪色感,还有店名那几个字的笔法,都显示这家店很有品位。”
“可也许都是本地常客吧。”
“可能会对陌生人很冷淡。”
“大家也许都会点菜单上没有的菜。”(日本餐馆常常有很多菜单上没有的保密菜)
“或许还有不成文的土规矩。”
“如果不那么做,不知什么地方就会有人不满地咂嘴。”
“唉……”
“就算说‘请来一份酱油拉面’,店主也不会回应。”
“头也不抬。”
“嗖嗖地走去冰箱那边了。”
“哇,真可怕!”
“是没听见吗,还是无视我?”
“被无视了。”
“好像对我有什么不满,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还是别选这家店了。”
“可能还有更好的店。”
“那先记住这里,当成第一候选,再找找看。如果没有其他不错的店,就选这里。”
“就这么办吧。”我自己一直在纠结中。
“不觉得对面有不错的店吗?”
“但又觉得好像没有。”
果然一点进步都没有。与那些大人物相比,我这就是小人物的优柔寡断。
“吃饭什么的,哪里不都行吗?味道什么的何必那么看重呢。这里就挺好,好了好了,快进去快进去,犹豫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时间啊!”
我非常羡慕这样的人,自己也心知肚明,确实是在浪费时间,但如果问我是否想成为这样的大人物,答案又是否定的。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这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也不想成为被理性驱使、过分追求效率的大人物。
到了必须做决定的时刻,釜石的夜空已经是星光满天。
我下定决心,选了一家面朝十字路口的居酒屋,白色提灯上字迹潦草地写着店名。其实我已经走过这家店门前两次了。拐角处的两个侧面各有一个入口,氛围格外开放。木窗微微打开,从那里可以看到干净利落的店堂,感觉非常不错,很有安全感——不,这么说太夸张了,是很有安心感。
出门在外选择餐馆的标准,必须要看这家餐馆受不受当地人欢迎。因为那样的店绝对不贵,而且当地人了解当地的美食。自然,外人想要独自走进全是常客的店,是需要胆量的(对我而言)。
胆量。我既没有风度,也没有胆量。
风度和胆量——在如今这个便利店与互联网交织的时代,这两个词看起来就像蒸汽机车。
“你现在真是个蒸汽机车一样的男人啊。”如果有人这么说,我会非常高兴。我很想听到这样的话,不过当然不可能。
我觉得如果是这家店,似乎能吃到当地的特色料理。不是高级特产也无所谓,也不必是当地人引以为傲的特殊美味。我就是想吃当地人常吃的东西,无论是蔬菜,还是小海鲜。就算选择失败了,我也给自己上了吝啬的保险:既然是居酒屋,点上一瓶啤酒外加一两种下酒菜,就能把损失控制在最小限度,然后到酒店附近找家乌冬面店之类的填饱肚子,这一晚就够了。
我终于走进店里。
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缩头缩脑,忐忑不安。“不好意思,打扰了。”
“欢迎光临。”
店主是个看起来已过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肤色微黑,眉清目秀,神情坚毅,目光仿佛在说“哎呀,是没见过的客人”。那样的视线让我更加诚惶诚恐,但也有种放松下来的感觉。我已经平安过了第一关。
店内有六七个吧台座,旁边比地面高出一截的榻榻米式座席处有两张小桌子。装修属于朴素实用的民间艺术风格,但绝非刻意的装腔作势,而是整洁漂亮,让人安心舒适,这种小餐馆在日本非常普遍。店堂这种地方,总是能反映出店主的性格。这家店给人的感觉,我非常喜欢。
我坐到从入口数的第二个吧台座。店里只有一个客人,穿着西装,坐在吧台的最里端。从他支着胳膊的姿势和向我这里一瞥而过的视线可以看出,他是这里的常客。
女店主站在吧台内,再次向我致意。她时而往冰箱里放东西,时而把土豆放进眼前的竹屉,骨碌骨碌地晃来晃去,目光中的警惕已经消失。直觉告诉我,她肯定就是本地人。
“请来杯啤酒。”
“好的。”
我一开口,回答声便从吧台下方传来,随后笑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不好意思,请稍等啊。”她一边忙活一边说,“今天开店有点晚了……”
“啊,不要紧,请别着急。”旅行的夜晚,我没什么可急的。
吧台上并排摆着竹屉,叠放在里面的鱼似乎是完全晒干的沙丁鱼,看起来非常好吃。如果把那个烤烤,再烫一壶当地的酒……我迫不及待地开始想象下一步。墙上贴着的纸上写着“生啤五五〇日元”,价格也让我放下心来,再次感受到喉咙干渴,双脚也已疲惫不堪。
察觉到有什么正在接近,我朝旁边一看,之前坐在里面的客人(应该是本地常客)正端着一杯呼呼冒泡的扎啤走来。他把啤酒杯咚的一声放在面前,说:“不好意思啊,老板娘迟到了。”
他身形瘦削,颧骨突出,也许是跑业务的,皮肤晒得黝黑,看起来比我要年长,恐怕已经超过四十五岁了。一整天工作带来的油脂让他的额头闪闪发光,西装上泛着一股烟草味。
“啊,不好意思。”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老板娘立刻回过头。“啊,不好意思。”
真是不好意思的三人混战。
我看了看已回到座位上的他。他面前放着啤酒桶,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有一排倒扣着的扎啤杯。果然是常客。
他举起酒杯,问道:“你从哪儿来?来旅行吗?”
我们之间隔着五个座位。
“嗯,从东京来的,我是中国人。”
“这样啊。”他说完便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啤酒,又朝女店主说:“喂,这是从中国远道而来的客人,腌菜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总之先给他上一些啊。”
女店主很不耐烦地说了句“我知道”,随后又转向我,明快地说道:“对不起啊,我现在就去拿点好吃的。”表情中透出的自信让我心中的期待迅速膨胀。
不一会儿,一个盛满生牡蛎的小深碗摆到了我面前。“请用,这是今天刚捕捞的。”剥了壳的小牡蛎大约有十个,个个饱满而有弹性。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对于饮食,我几乎没有什么偏好或忌口,但前些年吃生牡蛎后拉肚子拉得天翻地覆,让生牡蛎成了我唯一的禁忌。就算心里想吃,一闻到那股味道,无论多么新鲜,舌头和胃都会出现排斥,筷子怎么也伸不出去。
那次拉肚子之后过了很久,我曾经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勉强吃下了寿司店端出的牡蛎,结果吃了两个就撑得不得了,之前明明很饿,却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这让我对牡蛎进一步敬而远之。
也许是看出了我表情里的为难,女店主问:“哎呀,您吃不了牡蛎吗?”
“啊……不……那个……是的,只有牡蛎有点……”我诚实但又语无伦次地回答,冷汗冒了一头。
看到这一幕的常客大声说道:“看吧,不懂装懂拿出来的东西可不行,必须要先好好问问客人啊。”
这让我惊恐不已,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我不由得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以前很喜欢牡蛎,但曾经吃坏了一次肚子后,无论多好吃的牡蛎,身体都会排斥,都不知该怎么形容……”
女店主恐怕也非常尴尬,表情极不自然地僵住了,一边轻轻撤回小深碗,一边重重地说:“这里的牡蛎是绝对不会吃坏肚子的,因为特别新鲜。”她话语中带着对家乡的自豪,让我无地自容。
我突然背上了沉重的精神债务,啤酒也无法大口喝下。小口啜饮的啤酒格外苦涩。
女店主钻到吧台下方,又唰的一下只露出一张脸。“这位客人,鲍鱼没问题吧?”目光中毫无笑意。
“没问题,我很喜欢!”我毫不掩饰地露出笑容,干脆地答道。这是实话,但是自己这副卖力想要挽回颜面的样子,让我在话音未落时就已经抬不起头来。
女店主将酱油煮过的整只大鲍鱼切成薄片,盛在盘子里端了出来。这实在太棒了。因为即使是吃寿司,我也最喜欢鲍鱼,虽然我怕别人知道从不敢说。
夹起一片送入口中,顺滑而柔软,散发出高级贝类的淡雅气味,甘甜怡人,实在美味。即使是不懂美食的人,也能感受到肉质的新鲜。
“真好吃啊!”这次我说得很直率,没有特别卖力。颜面一下子挽回了,这就是美食的力量。
这时,一直在盯着我吃饭的常客又大声说:“好吃的感觉很好吧。”他多少像是在戏弄女店主。
请停下吧,别再这样欺负我了,这不是让我进退两难吗?
女店主只把那句话当成了耳旁风,给我盛了满满一碗鱼煮白萝卜。这比我以前吃过的煮得更烂,更有粗犷感。也许用的并不是鱼,但我问不出口。不过,我正是想吃这样的日本乡村料理。
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白萝卜放进嘴里,鱼的味道随即渗出,在口中缓缓扩散,仿佛直达内心,妙不可言。鱼肉一经细细咀嚼,味道便会蔓延到上腭深处。这一定就是本地的味道。如果有米饭和腌菜,今天的晚餐就够了,我一般饭量不算大。
我完全不需要大酒楼的刺身船、奶汁烤伊势虾、茶碗蒸蛋和蜜瓜。眼前这种真心诚意的食物,才是旅行中的妙味。选择这家店是正确的,还好我犹豫再三。
不过,无论是鲍鱼还是煮菜,都不是我主动点的,分量又如此之大,令我有些不安,而且始终都很在意店里没有菜单这件事。这个鲍鱼到底多少钱?要是在东京的居酒屋,这个分量的白灼鲍鱼就算是三千八百日元都不为过。
不行,如果是日本传统浪人,即使身无分文,也应该稳如磐石。我得学一学,那么只有顺其自然了,这就是旅行,也可以说是人生。
吃到鲍鱼还剩两片、煮菜还剩一半的时候,我又要了一杯啤酒,这次是女店主倒给我的。
醉意在体内转了一圈,我慢慢从双脚的疲惫和独自旅行的紧张感中解放出来。啤酒已经不苦了,鲍鱼和煮菜正在慢慢消解牡蛎带来的精神债务。喝一大口新上的冰凉的啤酒,再嚼一片鲍鱼,这就是旅行的幸福时刻。
这时,吧台对面递来了一个可以用来喝汤的深盘,里面盛了将近二十块剥掉壳的贝肉,看起来和贻贝差不多。
“这也是在附近捕捞的,样子不怎么好看,但味道不差。”
女店主刚说完,常客就接茬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叫似贝,因为和某个东西相似呢,对吧?”他一边语气下流地说着,一边看向女店主,但女店主毫不理会。
我真希望他今晚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比起这点,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量真多。试着吃了一个,放进嘴里一嚼,丰富的口感噗的一下破裂开来,比鲍鱼更加狂野的潮水,弥漫着香气和贝肉与酱油煮在一起的独特风味迅速在口中蔓延,舌头上的味蕾开始迅速的奔跑,朴素的味道鲜美无比。
好吃是好吃,不过这么多真能吃完吗?毕竟还要吃其他东西。但为了挽回牡蛎的负面影响,我连一个都不能剩下。算了,慢慢来吧,夜晚还很漫长。
“老板娘,你也很不会做生意啊,一声不吭就往外端菜。要想让客人尝尝这里的特色,得慢慢跟人家介绍啊。”常客不知何时在面前放了一瓶威士忌,正兑着水壶里的热水喝。
女店主第一次对他发出了抱怨:“我知道啊,你就给我闭会儿嘴吧,我正做菜呢。”
胆怯似乎又卷土重来了。我一边想着“不行不行”,一边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啤酒,又要了日本酒,然后加了一句:“不好意思,有腌菜吗?”这是我这天第一次点下酒菜,平淡无奇。
“好的……有是有,茗荷你能吃吗?”
“可以,我很喜欢。”
也许是因为牡蛎的失败,逐一确认让我感到异常煎熬。我是真的很喜欢茗荷,茗荷富含蛋白质、脂肪、纤维及多种维生素等。茗荷有特殊的香气,素有“亚洲人参”之美誉,是日本,韩国等国家、地区喜食的菜肴。
腌菜是盐渍*瓜和茗荷,同样盛了很多,旁边搭配的*色雏菊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那个客人一直在变着花样戏弄女店主,就像全日本各地的居酒屋每晚都会发生的一样。我听得一清二楚,时不时也会跟着微微一笑,然后女店主就会冲我说道:“这种人请无视就好。”这种保持距离与相互接近的方式真是日本人独有的。
温得恰到好处的日本酒渗入了身体。我不知道酒的名字,却感到这酒已经完全与这家店、这条街市以及这片土地的空气、话语和时间融为一体,让我不由得想说一句“好喝”。
这时再来点茗荷就再好不过了。取出完整腌渍的茗荷,唰地用刀切成两半,和*瓜盛放在一起,这样水润的美味鲜嫩爽口,香气扑鼻。*瓜看起来也是淡腌的,但*瓜本身就很好吃,所以充满了与生食截然不同的深层味道。啊,真好吃!我不禁又想,要是有米饭和味噌汤就好了。
此时,女店主用略微柔和的声音说:“今天的比目鱼也很好吃。”
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得不回答:“那,请给我来点。”这样一来,我感到自己和这家店之间的气场对比终于均衡了。不过我还是忧心忡忡,真是笨蛋,这样的我离自己心中描绘的日本浪人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是炸还是烤?”
“是啊……哪种更好吃呢?”
“这要看个人喜好……但我还是更推荐烤吧。”最后的“吧”有种莫名的妩媚。
“那就烤吧。”
我已经稍微适应这家店了吗?不过,如果拿出一条像团扇那么大、肉质肥厚的比目鱼,我真的能吃完吗?似贝也还剩了一些,煮菜和腌菜也一样。
醉意渐浓。我一直在吃东西,所以醉意来得十分舒缓,但脑中已经有了渐渐麻痹的感觉,只有独自喝日本酒时才会这样。
如果超过两个人在一起边聊边喝,那感觉就像原本应该啪的一下绽放的花朵始终保持着花蕾的状态,一边成熟一边膨胀。当然,独自喝酒的感觉并不坏。
也许是为了烤比目鱼,貌似叫“小慧”的女店主走进了吧台内侧的深处。而那个似乎叫“高田先生”的常客开始满脸通红地跟我搭话,他的额头和脸颊比之前更显油亮。
“不好意思,你为什么要进这家店呢?”他的语气和戏弄小慧时完全不同,已经醉得不轻了。
“呃,觉得很容易进……在陌生的城市走进陌生的店,总觉得会害怕呢。”
他闻言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这里,选对了,正确无误。这一带没有比这更好的店了。”他眨了眨因醉意而湿润的眼睛。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客人始终就只有他和我两人。
随后,高田先生一口气讲了很多事。他三年前因工作调动,从故乡盛冈来到了这里。十几年来,这座城市都异常凋敝,这里的居民不擅长宣传自己,只是默默地看着年轻人离开,税收也因此减少,形成了恶性循环。
“啊。”“哦。”“这样啊。”“是啊。”我再次陷入了如燃气泄漏般极度暧昧的附和中。
“久等了。”
就在这时,比目鱼被端出来了。很小,这真是太好了,而且
香气四溢。虽然烤过了一遍,但那姿态仍然像活鱼一样生动。
“哇——”我发出了自己也判断不出的声音,不知是在回应高田先生的话,还是在感慨眼前的比目鱼,总之筷子已经伸了出去。
用筷子尖挑开松散的鱼肉,夹一块放入口中,实在是轻盈温和的美味。香喷喷的鱼皮带着黏糊糊的嚼劲,同样美味。美味到让我真不想用“美味”的汉字来表达。
这个加上米饭和味噌汤,再加上这里的腌菜……又来了。我似乎已经形成了这样的思维模式,不过能够立刻进入这种模式,恐怕也是因为醉意已然缠身。
我又要了一瓶日本酒,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剩下的菜。肚子几乎已经装满了,要是更能吃就好了。何况今天是独自一人,更难以全部吃完。
“还吃点刺身吗?”
听到小慧询问,我脱口而出:“不,已经够了的。”连“了的”都说出来了,嘴真是笨。
高田先生就像跟小慧无理取闹一样,继续说着这座城市的坏话,但与其说是无理取闹,不如说更像撒娇发嗲。这也是日本居酒屋里典型的画面,女老板就算年纪轻轻,也会被逼着扮演男客人的母亲这一角色,其实我并不太喜欢这一点。
“啊,知道啦知道啦。”
看到小慧漫不经心的态度,我深感她果然是釜石生、釜石长的人。
高田先生口中甚至已经飞出了宏伟的城市振兴计划:“在我看来啊,就该把那个工厂遗址啊,那样一下,再这样一下,把那个熔炉切成两部分,用树脂封住截面……”
在这样的背景音下,我一边一点点地、不声不响地、拼命地、像个马拉松跑者般地咀嚼消化面前剩下的菜肴,一边喝酒。我的胃一定很小。
就在目标即将达成时,小慧从里面端出了一个红漆大碗。看到她径直向我走来,我不由得考虑到底该怎么办。不过当碗放到我面前时,我松了口气。那是用大翅鲪鱼的杂碎煮的清汤,上面漂浮着葱白丝和姜丝。喝日本酒的时候,最后能来一碗这样的汤是再好不过的了。
看到小慧开始收拾空了的餐具,我想帮她一把,便送上装比目鱼的盘子说道:“我吃饱了,每道菜真的都很好吃。”
“啊——不行不行,怎么能这么浪费啊。看,还剩下不少好吃的呢。”
听到她严厉的语气,我慌忙把盘子拿回面前。我很不擅长吃鱼。让人看到比目鱼的头、皮和骨头散得不成样子,实在是难为情。我再次羞红了脸。
看了看高田先生,他满脸通红泛着油光,正在打瞌睡,醉酒的终极形态已经完成了。
我就像给鱼做手术一样,一边小心翼翼地剔除鱼骨和鱼皮,将剩下的鱼肉送入口中,一边小口地喝着酒,啜着汤。到了这时,我已经游刃有余了。
小慧瞥了一眼高田先生。“那人总是那样,但他并不坏。”
嗯,我明白。我在心中点了好几下头。
看了看钟,时间还不到八点。我已经吃完了,也喝干了酒壶中的酒。“我吃饱了。”我再次说道。这顿饭到底要花多少钱,我有点没底,但旅行初期的钱包里多少还是有富余的。
“好的,正好五千日元。”小慧爽快地笑道。
小慧回答得过于麻利,我一时不知道是贵还是便宜,只是觉得还可以。再一想,吃了这么多美味,这价格在日本简直便宜得惊人,感觉对方真是给了我不少优惠。
也许是注意到我要准备离开,高田先生睁开了眼。通红的脸庞上,一双眼睛也是红的。“啊,要走了吗?”他似乎在装傻充愣。明明刚才一直在打鼾,最该离开的是他才对。
听到他“呜嗯”一声,我以为他要伸个懒腰,结果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下子趴到水泥地上。我吓了一跳,不知他要做什么,结果他突然做起了俯卧撑。
看到高田先生的奇怪举动,小慧既没有发笑,也没有指责,也许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我背起挎包,又说了一遍“多谢款待”。这时,高田先生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个啊,你们旅行的人喜欢拍照啊,有个东西无论如何都想请你拍呢。从这家店出去,向右走两百米,那里有座寺庙。嗯,你一看就明白,在那座寺庙里,有个东西想请你务必拍下来。”
“高田先生,客人已经要离开了。”
高田先生对小慧的话充耳不闻,继续道:“那个啊,在盛冈啊,那个有名的,我想你也知道,有棵石割樱,对吧?”
“没错。”我一无所知,但又怕麻烦,便如此回答。
“大家都在嚷嚷,说那太罕见啦,太珍贵啦,可是这里有和那个一样的呢,就在那寺里。我啊,去年春天找到那里,就跟和尚说:‘啊,这不就是那个吗!’”
“现在又不是樱花季,就算拍下照片不是也很无聊吗?”小慧泼了一盆冷水。
“你闭嘴!这个城市就是因此才不行的啊……那里的和尚也是,听到我说里面有石割樱,他也只是‘哦’了一声,就像睡糊涂了似的,完全不顶用啊,真的……”
“哈哈哈哈哈!”突如其来的俯卧撑之后就是认真的抱怨,奇怪的行为仍在继续。我故意大声笑了笑,这也是表示“我要回去了”的意思。随后我稍微提高声音说了句“明天早上回去前,我能去的话就去一趟,谢谢”,便走出店门。
室外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在日本酒的作用下灼灼发热的脸颊格外舒服。向夜空吐出一口气,立刻成了白雾。
计划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对于喜欢睡懒觉的我来说,似乎不可能去看石割樱了。说出“能去的话就去一趟”这种轻率的话,我多少有些自我厌恶。如今,我已经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肚子已经填得满满当当,但在这样一个旅途中的夜晚,就这么回去实在无趣,也心有不甘。
过了那么长时间,小慧和高田先生怎么样了呢?那家店还在吗?我想就着那道煮鲍鱼喝日本酒,想就着那道烤比目鱼吃米饭。
即使岁数再大一些,恐怕我还是会带着对日本浪人的憧憬,空着肚子在街上彷徨吧。要是不再彷徨,那样的未来一定会很寂寞。
待续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