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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成林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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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子朱*柳是没让张百味去上学的,也专门请求郭斯嘉帮忙请假看着。本来她是想自己一个人看着的,只不过现在因为这个采访录的事她忙的团团转,所以没有办法。


  按照她自己的行事,一个下午就可以整完的事,还非得分成好几天来做,朱*柳刚开始万千思绪的心都变得无风无昀了。

而风情万种的精致沫兰,此时坐在会客室里,还偏偏和她说起没有物质基础的话,是无法发展精神层面的人类事业的,她一垂眸。

“不瞒你说,以前我和男朋友私奔的时候,走很远的地方去吃便宜的饺子,那时候闻到火锅的香味,我都哭了”


  沫兰仍是笑笑地讲,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一般,“后来也就分手了……我就知道,我这一生不能缺钱,所以说你说的那些,关于什么……我说不出来的理论,我完全不赞同,因为你也无法做到,不是吗?”


  “呵,抱歉我说的这样现实。不过我要不是那样我还没今天的这样的充实生活,别人说我嫁进理间家是因为贪图钱财,名誉,可我要说的是,刚开始那是有这么一部分原因,因为我和深秀也不熟,但后来事实证明,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也会腾出时间早点回来陪我,还记得我们结婚纪念日给我惊喜”


  “那些也不是关键,重要的是,我可以拥有更多的力量去帮助其他的人。嗯,说实话就光去年,我就组织贵女们举办了七十多场慈善晚会,捐出的钱用于西国一些资助站,和我们华国的救济会,这才是作为一个女性最大的付出与收获……”


  沫兰如是道,害得朱*柳很难不觉得她是在讽刺自己,让人心酸又难过的......


  而理间深秀在朱*柳出入大使馆的这几天,都没有和她碰面过。


  倒是朱*柳看沫兰偶尔会紧急上他们专属二楼处理一些事情等待的光影里,会看着大使馆正门对面的森林发呆,想起自己曾经也拥有过这些地方,和一些在那森林小径的事,也感叹于沫兰和理间深秀的爱情是有多相信对方,她才可以这样自信地说出这些事来……真不知道他们用那种古语,亲亲蜜蜜地说了多少这世上不为人知的甜言蜷语。


  朱*柳叹了一口气,低头抽出自己的司法研究,只是继续勾勒着她自己的宏伟蓝图--这才是她毕生永远需要追逐不休的事情,她怎么能让自己的思绪被其他琐事打扰呢!


  其实朱*柳心里也清楚,要说某些特定事情下,其实她并不算逊色沫兰,只是她只不过那一刹那的芳华,而不是像沫兰那样骨子里的透着的自信,和一如既往的永恒美好状态。


  就光凭沫兰嫁给理间深秀几年来给华国的金钱资助,就算她有些个人的资产问题,那也是比她朱*柳强了百倍的……只不过朱*柳向来是自己不喜欢听的话,不喜欢看的东西就可以装作没看见的人,所以没像往常那样反驳,只是忽略罢了。


  访问录的事情结束后,朱*柳就该回家把这些写出来的,谁知道走出大使馆之前,却有王妃专门的发言人来删去一些访问录上的内容,还义正言辞地请她不要乱发一些虚假的内容--朱*柳也绝对是超乎常态的容忍,忽略自己内心的不悦,照着只想快点做完的想法,她蹲在大使馆前面的花丛里,十几分钟的高速运转,她把一篇文章交进去拍给那个发言人看,用西国语皱眉道,“我说了我说了,沫兰王妃像兰花一样长在理间王子这个青葱欲滴的绿树下,花美树也俏,相互照应--他们为这个世界奉献了绿茵增添一番别样的美,会有神明感激”


  端的是不动声色的讽刺。


  朱*柳的话脱口而出的说完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发言人敞开的办公室对角坐着一身金绣线服的理间深秀,正抬起他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直看着她。


  朱*柳只楞了一瞬,一时气愤,眉头就拧了起来,眼睛瞪得更圆了,“看什么看!烦死了,你谁呀!”


  装作是不认识那人的朱*柳,也就是现在名义上的张轸星没等理间深秀说什么,就直接和那个西装革履的发言人说让他有事发电子邮箱给她,“我又没车,每天走来走去很累的!”


  朱*柳瞥了一眼那个发言人,注意力突然全被自己猛然发觉自己愚笨了那么多天,还真的一直走路回去的懊恼吸引了,甩着头走了出去--因为她进来的时候是沫兰派人来接的,但出去的时候却没有送,而大使馆这个地方,一般车辆不可以进入,是以朱*柳还真就走了那么久的路,每天回家。


  朱*柳现在是个天热了也是会撑伞的人,急步走在路上,远远地就瞥见后面有辆加长的箭头标志的车跟了上来,请她上车。


  而朱*柳并不想在最后一天的节骨眼上,放弃了自己这么多天走路的气节,倒是气消了不少,只摆了摆手颓然地自己走着。车一直跟在她的后面,朱*柳却也是不管的,因为她已经说过拒绝了的,其他的事就不是她管的了。


  是而,朱*柳没有看见后座的黑色车窗里,那双注视了她一路瘦小背影的深邃眼眸。


  待车渐渐行到闹市区,朱*柳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密密麻麻只有朱*柳自己认得清的街道里。失去了跟踪对象的车辆,也就像失去燃油一般,寂静地停在了热闹无比的大街上,无欢悲落。

 晚上盛夏夜凉的时候,朱*柳抱着好不容易回家的张百味,两人一人捧着半个西瓜挖着吃。


  也许是冥冥中就有那些不安的直觉,朱*柳本不想的,却为了压下那种奇怪的感觉,而向张百味谈起了那些她都不长谈的事情。


  即使她一开口就不希望再说下去了,可她却还是继续开口了,像是某种知道了快要有什么事发生,而突如其来的感慨。


  “你不知道。我以前为了考上司法官的时候……呵呵,就是我以前读司法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学校天台上,从早读到晚,比如说一共八个单元,我就会想快点读完,就只一天在那里一直读一直,读累了就在发呆”


  “然后有次读的时候,因为夏天风太大了,吹的我鼻子生疼,我还回去拿了口罩,大热天戴着口罩读--啊,还有那次等级考的时候,我突然对我之前写的有些想法,把准考证上的头像都给写满了,别人说像个刚出监狱的刑犯头像……”


  “噢,对了,还有一次是在冬天,我坐着累了,站起来背,是没有拿书本的--呵,结果我的校长站在下面看了我很久,我还以为怎么了他一直看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以为我要跳楼自杀……哈哈”


  朱*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眼睛里却还是沉静的回忆。


  而小小的李百味就坐在那里,看着天花板想象当时那个画面,不由地觉得温暖又冰凉起来--并不知道他天生五感灵敏的妈妈在此时就感觉到了,她既保不住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张百味的那种预感。


  朱*柳笑完之后,看向张百味,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对着自己,认真的看他的眼。


  “百味,我……你去西国的比赛,我是不想你去的。还有,你当初写信给你奶奶,其实我很不想让你写,但因为想到她可能以前也并不是现在这个让我那么讨厌的女人,也有自己的痛苦才变成这样的,我就忍不住想让她知道,她有你这么好的孙子在这世界上想念挂念她”


  “但我要跟你说抱歉的是,我实在无法让她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我把我们的地址改了,她不会回你的信,甚至可能也没收到你的信”


  朱*柳的下颌一紧,“她身边还有别的人陪伴,可我在这个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了,我并不是想一直把你绑在我身边,但,好吧,我虽然一直很想那么做,但我肯定会比你早离开人世的,而且应该比我想象中的更早,我也不知道我是想满足我自己的私欲、不让你被人夺走,还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要有那个准备,要经得起打击,在一个人的时候也能过得好好的”


  朱*柳眼里的泪光闪烁,但却又突然醒悟了一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躲闪了一下。


  “我,我不该把什么都说给你听的,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呢……大概是你太像我的小男人,像我干爹一样,我就什么都和他说......你要坚强”

朱*柳惨淡一笑,目光有些失落,却紧紧拥着张百味的身体,把头靠在他纤细的背上,倾听他心脏有力的震动。

只是跳动。


  


  其实这世界上的身体都是一样的身体吧,如果可以,其实谁也可以锻炼,化妆,整成和别人一样。


  人是会变得,就像她以前穿的好像审视官那样男人,复杂又正统,可现在全都是一条裙子--以前她觉得自己像个男人那样能干,穿裙子太女生,可其实她现在的心也是男的,这么做只不过为了方便。


  虽说心是不同的,脑袋也是不一样的,如果真的那样改变了,才是对自己的不恭敬吧!


  不过,反正这世界上无论如何人都是会死,为什么非要在意那么多其他的事情呢?对吧!

但她应该不会那么早死的,朱*柳心想,按着自己虚弱跳动的脉搏和她最近越来越懒怠动弹,更晚才能起床的态势来看,她怕她的未来,就会像她每次揉眼睛那样,怕睫毛会跑进去发痛,所以每次都往上揉、睫毛才会那么长的一样。而她再这样逃避问题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的消失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大使馆发言人,将访问录的回复给朱*柳了,只删去了最后一句“神明会感激”的这句话。


  朱*柳不置可否,觉得没事了也就丢在一旁。


  


  天热起来,雨下起来的时节,也是莫城学校的放假时间。


  这个暑假,不知道是不是朱*柳多想,就算知道理间深秀他们就在大使馆那边,什么事情也没对自己做的样子,可朱*柳就是感到了恐惧感。


  总觉得这个暑假是他们宽恕给自己和百味相处的最后时光。


  这样子情绪的朱*柳也引起了张百味的不妥,他们也是屡屡因此而争吵不休。


  这次也是,张百味希望可以养一条狗在家里养的,朱*柳就不禁飞快地皱了下眉说。

“不要,狗狗很麻烦的,如果下了班你想出去别的地方都还要得先回来……”。

朱*柳犹自说着,并未发觉,倒是百味只是静静地一句,

“你每天也要这样回来带我,也觉得麻烦对吧!”
  

朱*柳静静地看他,下颌骨一紧,“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朱*柳直觉还以为是理间深秀趁郭斯嘉不注意和他说了什么,神情一下子严峻起来,然后没想到张百味一下子就哭了,哭的还非常的凄惨,哭的泪眼模糊,哽咽得脑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难道你不应该先否认吗?啊……”


  朱*柳简直要被张百味脆弱的像女生一样的性情给闹死了。她一向最烦这种事情的,所以并没有想多管他。


  只不过被这种“儿子离我越来越远”的心理控制影响着,朱*柳虽然觉着自己没多想,但脾气性情却更是暴躁起来了,所以虽然没向他发作,却是在外面,被这情绪影响,而冲动得惹了祸。

朱*柳身高虽然够,但因为瘦,看起来也的确弱不禁风,不过蛮力气和气势凌厉倒是很足的,几乎堪比黑社会的冷冽。这气势逼人,以至于她在莫城七局里和安秀禾打的那一架都打上了新闻了。
  

朱*柳后来和郭斯嘉还有张百味解释说,是因为安秀禾骂自己害她上*事法庭,自己看她不爽才打的她的,但却没人相信。


  张百味觉得以他妈妈那种宁可自伤一千也要损敌八百的个性,肯定有很多暗伤的,急急医院才是,不然第二天又是半边身子都动不了地很久才能恢复。


  而心中万千疑惑,急忙想了解事实的郭斯嘉,则一起跟了上去,直到后来接到了陆秋原近似“告状”的电话,这才终于等到了此生,他还算为数不多的最美妙的时光之--原来这一次,是朱*柳急着进去莫城七局找郭斯嘉,因为联系不上他,所以偷偷溜了进去。

只不过她却是并没有见到郭斯嘉,反而却听到安秀禾在到处说郭斯嘉坏话--朱*柳自然是听不惯的,当然上去给了她一下子......


  知道了始末的郭斯嘉跟在朱*柳边上浅浅地笑了,蓦然想到了什么,只如沐春风般地问着朱*柳到底怎么了。


  其实听了陆秋原说的那些原委,郭斯嘉心里是知道安秀禾追求自己不成,所以大概也在说话间涉及他、惹了朱*柳什么的才会这样。


  不然朱*柳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才懒得理安秀禾那个晕蛋--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看上去是个“*金单身汉”在外界眼中,年到四十多却不婚不娶,的确是让人误会多多。


  只不过郭斯嘉好奇,到底朱*柳到底听到了安秀禾说他什么,才会这样毁了朱*柳一世的耐性,也要大打出手维护他才是,所以在朱*医院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郭斯嘉瞄准张百味睡着的时机,还拼命追问。


  朱*柳被问得烦了,就嘴巴瘪瘪地不耐烦道,“她说你不行……而且,心里有病”


  朱*柳猛的一下子坐起,有些眩晕,胸口也闷,紧皱着眉头说了这些话。


  


  “她说的没错”,郭斯嘉就怔住了一瞬,接了下去,然后不知怎么就有勇气地,急中生智地说出了他一直想要说,却从没说过的话。


  “她说的没错,我是心里有病……不过是只有你能治的病,但--你如果仍然害怕我,那也没关系,这样……也很好了”


  郭斯嘉的喉头滚了一下,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表示心意,却是顾及着她的心情,没有继续再说出什么。


  半晌,似乎就在郭斯嘉以为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他刚想伸手过去把她揪着的手打开时。


  朱*柳开口了。


  “我干爹他总说我傻,紧张的时候就老是会说些其他的事情……他说我这种不懂分辨好赖人的人,只能住在人多的地方,但不要和别人靠得太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别人有没有撒谎,但其他人生气伤心,我却会感觉到,并想去安慰”


  “就像以前我想要别人
  朱*柳认真的眼看着郭斯嘉,似乎有些悲伤在那里面,仿佛拒绝他,是件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的保卫自我的一种本能而已。


  “你要知道,我是个可以共患难,却很难与人共同生活的人,我从未想过,也从未感受过那样的感觉--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爸妈不像别的爸妈一样,他们分床睡,连吃饭洗漱都是各自进行,这让我既痛苦又疑惑,而我是个讨厌棘手问题的人,所以……”,朱*柳低下了头。


  “我以后的生命,也想像我干爹留下人来保护我,让我继续感受到他的爱意那样慈悲,我也想留下点东西,比如说司法,可以去保护别人;我说我讨厌有人作弊,厌恶西国奴仆制也是真的,我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原因是因为这听起来太假了,又显得我很想引人注目……”


  “但我是真的不想有人辛辛苦苦创造的财富,却因为某些人自私而被夺走的。我想用我的一生,浓缩成一点有用的东西,可以……也为百味能更好的生活,这么说起来我也是自私--不过也还好,因为这种想法在百味前就有了,只不过现在更让我有动力了而已……这不像是个正常人会说的话对吧?”


  朱*柳看向郭斯嘉,苦涩地一笑,声音低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唇动了动,却是不语。


  郭斯嘉面色一暗,却仍是笑着。


  他的大脑听到朱*柳说的话,血液慢慢流动般逐字逐句地,忍住不去打断地理解了她的话后,似乎僵硬地得不能思考的说了。


  “没关系,那,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们互不打扰就是……”


  郭斯嘉笑着,眼泪却掉了出来,怎么也忍不住地就想转身就走。


  朱*柳却是飞快地伸出手紧紧地抱住郭斯嘉的背,双手环在他的腰上,埋头轻轻靠着他的背脊。


  “对不起”,她道,声音似乎沉进了心底。

在这件“事故”过后,郭斯嘉减少了来朱*柳家的次数。


  即使张百味百般求朱*柳叫他来也没有用处,他好像是故意想一个人躲着。


  而自认为丢失了友情的朱*柳,为了不想再丢失亲情,所以对张百味越来越友善起来。每天不是游乐场,就是水族馆的到处翻腾,最搞笑的她们在看鱼时候的“和谐”。


  “妈妈,妈妈,大鱼怎么把她的小鱼吃了?”,张百味大喊着。


  “嗯,金鱼有七秒的记忆,这种鱼可能是它的近亲……也许它忘了是自己生的”


  朱*柳也不懂自己说什么了,随口一说。


  但没想到张百味却语出惊人,“我知道,鱼妈妈不是肚子饿才吃的,是因为她想保护鱼宝宝,才把它放到肚子里的,对吧?”


  朱*柳就想笑了,只不过她还没笑出声,旁边就有人哈哈地笑了。


  “对啊,说不定你的妈妈有的时候也会想这样做呢?因为怕她不在的时候你受别人伤害……”


  沫兰在路克一行大使馆人员的陪同下也来海底世界观看,就在她们旁边也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才就这样笑开了。


  朱*柳这才注意到,沫兰这次竟是用华语和张百味交流的,而且她的言行举止也似乎比现在邋遢的自己,更像一个温柔可亲的母亲样时,她的血压心跳就不禁狂升起来了。


  她没听清沫兰和她打的招呼,也没听清沫兰感谢她为她写的访问录,和抱歉没有给她配车的歉意。


  她满脑海里想的都是沫兰将又一次夺走她的宝贝了--没看她学会了和理间深秀那个人如何对话以及生活后,现在生活美满,就又学了如何和张百味对话地讨他欢心嘛!


  朱*柳的脸色瞬间不好了,她平顺柔雅、甚至在她一贯性格情绪影响下,舒展地透着别致美的顺眼面孔。瞬间就像男人那般坚毅得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开视线。


  朱*柳失礼地踉踉跄跄地拉着张百味离开了,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想要离开莫城。


  这期间,她不止一次在脑海里闪过那样的一个念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果真,在她还未来得及带张百味离开的时候,路克就寻上门了,说是沫兰王后的邀请,请她去西国做两国文化交流的使者。


  朱*柳想说不,用张轸星的这个身份说不。


  可不知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那样。


  理论、道义上她都变成了必须要成为继理间深秀上次与华国联姻失败后,重新友好的见证。


  不过朱*柳才不想继续为他们“假惺惺”的道义牺牲了。如果是以前,她自己一个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她可以为了所谓的两国友好当猪狗,可她却不能冒着失去张百味的风险去冒险!


  去了那里,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能做!所以朱*柳说她身体不好,不想去异国他乡了--她说话也是非常善于抓住眼球的,只要她想要的话。


  朱*柳只说她的身体这么不好,又是个很难改变,不喜欢学新事物的人,肯定适应不了,她不想客死他乡……


  朱*柳的眼睛也大,鼻子也挺,不知为什么连以前看上去很冷漠的唇,和不好的脸型都变得很富有魅力情调起来了。她的眼睛弯弯地透亮,一眼就可以看到她那由内到外简单圣洁,让人不由得信服。


  朱*柳说她以前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人,可后来也因为力不从心而妥协了很多,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现在她感到她的生命轻薄如纸,即使现在的华国是和平的……


  她眼泪汪汪,并言辞诚恳地向大使馆的人说了很多拒绝的话,配上她那副令人看上去就让人信服,又会不知不觉怜惜柔和的脸,就更有说服力了。


  只可惜,当沫兰传话说,如果朱*柳不去的话其实也没关系的,只是张百味的文化交流生名额已经定了下来的,是一定要去的--听到这话朱*柳就绝望了。


  因为她和百味从战乱国回来的关系,她们的户籍证明其实并不完整,如果真要有人较真,那么她也暂时要和百味分开。


  虽然到时候她们的身份鉴定是母子后可以继续待在一起,但她又如何能确定那段时间百味的安全呢?


  还不如,就这样,看着办吧!


  反正她很早以前,也已经是个提线娃娃了,现在再来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自由,有可能吗?


  朱*柳的眼一下子眩晕空荡荡地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脑中的思维还在活跃着,所以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有些变化。


  不过,这大概是路克第一次见到朱*柳单边深邃的酒窝。


  因为朱*柳从以前就是个非常克制的人,从不大笑,也不大哭,表情也从不夸张。


  可这次应该是真的受伤了吧,朱*柳一路哭着走出了大使馆,眼睛泪湿模糊得看不清,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很悲切,控制不住的抖动,拧结,又哭又笑--所以路克见到了那个深深的半边酒窝。

其实如果可以,路克倒希望永远也别见到那样涡旋的酒窝,他宁可她一辈子不悲不喜,就保持她那张禁欲圣洁的脸就好了。

只可惜再也没有可能了。


  一路哭着回家的朱*柳,肯定了沫兰是绝对要夺走她的百味的意图,不然按照她张轸星陌生的身份,她在大使馆哭了,面面俱到的沫兰王后怎么可能不派人来问一下的?


  亏她还以为她只要装作真的是张轸星,真的是换了个人生活着就够了,原来不是人家不拆穿,而是连说都懒得,就只是也做自己会做的事情罢了,到头来全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庆幸而已。


  朱*柳是个情绪化很重,但却散得很快的人,但这次的情况却持续得超乎以往的严重,害得张百味本来欣喜于能去西国的心情也冲淡了不少。


  朱*柳的确是真的心情不爽,就像突然发觉自己一步步,就这么走进被设计的一切似的--理间深秀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而她又一向现实顽固,绝不原谅伤害自己的人的那种,就像那个西国女人她一辈子再也不会和她说话的那样,如果理间深秀来找她,她一辈子也不会跟他说话的。


  理间深秀肯定也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就让他的“万年灭火器”沫兰来对付她。


  因为他算准了她是个伸手不打笑脸人,而沫兰又是个厉害的。


  温水煮青蛙,只不过青蛙是自己的时候,又有多少心酸可知?-


  朱*柳觉得自己比起某些女人来说,目光还算长远,但相对于沫兰这样的来说,她的长远又不够她看的样子。


  朱*柳向来不是长就是短,而这种不长不短的不擅长,就和她当初被理间深秀抛弃的原因同样令人难堪。


  当然,在这样愁苦的乘船岁月里--乘船慢一点到西国,朱*柳自然是希望这样做的。


  就在这样愁苦的日子里,朱*柳倒是频频回想起郭斯嘉和她告别时的话语,他抱着自己说,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回来……


  朱*柳知道郭斯嘉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但却不知道他是打算怎样做让她回去,反正她自己也会想办法回去的,所以她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相信,或者说是其实她一点也不在意了这件事的僵硬,郭斯嘉有些受伤。但想起可能也是她的身体不好导致的,还是顾及着,没有说别的话了。


  他看着朱*柳第三次登上去西国的游轮,除了第一次,她说是自己吓到她的缘故。剩下的两次,就连这次,都不是她愿意妥协的,可她却还是选择,或者说是只能妥协。


  他多想说他一定会努力往上爬的,为了能让她回来,为了能让她那张愁苦的脸不再愁苦,他愿意做一切的事情。


  即使他现在一句话也不能说,因为朱*柳只相信做出来的事情。


  纵使到时候朱*柳会讨厌那样的自己,但郭斯嘉也不打算在乎了。


  他已经想好了一切,如果他想往上爬的话早就可以做到了。


  亏他却还以为只要自己守在莫城这个地方就是对朱*柳最大的忠诚--天知道他有多后悔,当初朱*柳拒绝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他自己端着自己所谓的自尊心,任凭朱*柳请他出去也一直拒绝,如果,如果知道今天……那他一定任朱*柳打骂,让他离开,他也不会离开的。


  可他现在,就只能一个人忍受没有朱*柳和张百味的时光了。


  呵,他的人生还真是丰富得大起大落呢!

朱*柳和百味到达西国s国的第一站活动,又是参加宫廷的欢迎宴会。


  大概是沫兰亲自嘱咐过的,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都没有“认出”她是朱*柳。


  朱*柳本想着这避免了她尴尬的解释,那也好,但突然却想到,他们不给机会让她“正名”,那她张轸星的儿子就不可能会是理间深秀的孩子不是吗?


  她和以前的王妃“长得像”没关系,可如果是继承人的话,那可就不行了吧!她现在大肆宣扬她的宝贝儿子的话,看到时候,他们怎么好意思夺走她的孩子!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朱*柳便绽放了盛大的笑容,去和每个向她打招呼的贵女太太们介绍她的儿子。她那副内心纯净而衍生的面孔亲和力非凡,和她继承了理间深秀明朗深邃外容的儿子一起,倒是都很有剑眉星目的样子,很快地和所有人打成了一片。


  由此看来,朱*柳倒并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毕竟她一向是五官灵敏的人,自然很懂得察言观色,而且学识渊博,也很会周转话题,至于以前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事实,可能就是她从没想过和人交朋友,也懒得应酬的缘故。


  而现在她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所以才这样不余余力、费尽心思做到了甚至比沫兰还要出色的工作。


  晚会举行到一半又是从前那个出现过的占卜师,这次她倒是对自己很友善,友善到让朱*柳觉得她们这样对自己好,不过是因为有要对自己做什么坏事前的愧疚心作祟--完全没意识到,她之前那样被抛弃到一个战乱国家,现在又在晚会上“强颜欢笑”的行为本来就让人可怜。


  好在这次,朱*柳抽了一张骨牌后,那个占卜师的卦言说了些好话。


  “如果你再婚会很幸福,因为你的丈夫会服服帖帖,很宠你;而你如果不婚,余生……平时的大病没有,小病倒是不断……”,占卜师犹豫着,好像没说出很多话,朱*柳倒没想到可能真是她*节出生,命太凶了的缘故。


  要真按她来说的,这算是那些言论影响心境,而心境影响,自然很多事情也就变得“神明化”了


  朱*柳只是看那个占卜师说不出话,还以为她没话编出来了--她并不觉得这是沫兰会做的事情,却是觉得前王后吩咐给她的下马威而已--就像几年前的晚会上说她感情路不好的那样……


  朱*柳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有影响到她,但她现在心情有些不好却是真的。


  因为朱*柳是从小被宠溺长大的人,后来才突然遭受生活的种种打击、被迫学会成长的,虽然她本心不坏,但那并不代表她愿意如此。


  或许家里的长辈其实也知道这样宠溺她,会给她以后的生活带来不好的影响。可能他们的想法是也许再大一点,他们就会教她的,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来不及被授予一些生活准则的朱*柳,才会因为不懂人情世故,或者说是不曾做过那样的事,而又重回自闭的模样。


  最后变成现在这样--有的时候,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明明她自己正在遭受痛苦的折磨,别人都为她着急了,她却几乎没当什么,也并不想去动。


  她很喜欢亲近的人让她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但却不敢对这世界上任何其他的人奢想,所以也只好省略所有的感觉,偶尔才会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极度难受时,这才会为她的悲哀,而真的更悲伤起来。


  朱*柳不知道前王后在沫兰王后的掌管下到底过得好不好,但想来却是好的吧,不然也不至于在不参加宫廷晚会的情况下,还给她和百味送了见面礼物,还托人和她说了一些很温和的话语。


  而完全不知道前王后是在沫兰身旁过了那么多年后,才意识到朱*柳的好的朱*柳,怕百味去前王后处致谢的话会被留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绝了这个提议。


  就像当初她心心念念想真的侍奉她为妈妈的时候,当时还是王后的前王后,不也是因为误认为她是地下皇帝的孙女,也才接纳她嫁给理间深秀,却是也没给她好脸色过吗?


  即使后来知道她不是的时候,也就那样,理间深秀就和沫兰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拉拢华国唯一的皇室国家x国监视华国似的,为的不过是s国在西国最优地位而已……所以她实在无法相信他们的人品。


  他们这样号称世界上最注重礼节和品行的神明统治国,其实都一个样,总是猝不及防地做出最坏的事情,表面上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就好像是他们引发了喷气飞机造成人工降雨,可他们却独善其身,看着没有准备的人们,被雨淋得捂着头顶四处奔忙。


  


  一路哭着回家的朱*柳,肯定了沫兰是绝对要夺走她的百味的意图,不然按照她张轸星陌生的身份,她在大使馆哭了,面面俱到的沫兰王后怎么可能不派人来问一下的?


  亏她还以为她只要装作真的是张轸星,真的是换了个人生活着就够了,原来不是人家不拆穿,而是连说都懒得,就只是也做自己会做的事情罢了,到头来全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庆幸而已。


  朱*柳是个情绪化很重,但却散得很快的人,但这次的情况却持续得超乎以往的严重,害得张百味本来欣喜于能去西国的心情也冲淡了不少。


  朱*柳的确是真的心情不爽,就像突然发觉自己一步步,就这么走进被设计的一切似的--理间深秀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而她又一向现实顽固,绝不原谅伤害自己的人的那种,就像那个西国女人她一辈子再也不会和她说话的那样,如果理间深秀来找她,她一辈子也不会跟他说话的。


  理间深秀肯定也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就让他的“万年灭火器”沫兰来对付她。


  因为他算准了她是个伸手不打笑脸人,而沫兰又是个厉害的。


  温水煮青蛙,只不过青蛙是自己的时候,又有多少心酸可知?-


  朱*柳觉得自己比起某些女人来说,目光还算长远,但相对于沫兰这样的来说,她的长远又不够她看的样子。


  朱*柳向来不是长就是短,而这种不长不短的不擅长,就和她当初被理间深秀抛弃的原因同样令人难堪。


  当然,在这样愁苦的乘船岁月里--乘船慢一点到西国,朱*柳自然是希望这样做的。


  就在这样愁苦的日子里,朱*柳倒是频频回想起郭斯嘉和她告别时的话语,他抱着自己说,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回来……


  朱*柳知道郭斯嘉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但却不知道他是打算怎样做让她回去,反正她自己也会想办法回去的,所以她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相信,或者说是其实她一点也不在意了这件事的僵硬,郭斯嘉有些受伤。但想起可能也是她的身体不好导致的,还是顾及着,没有说别的话了。


  他看着朱*柳第三次登上去西国的游轮,除了第一次,她说是自己吓到她的缘故。剩下的两次,就连这次,都不是她愿意妥协的,可她却还是选择,或者说是只能妥协。


  他多想说他一定会努力往上爬的,为了能让她回来,为了能让她那张愁苦的脸不再愁苦,他愿意做一切的事情。


  即使他现在一句话也不能说,因为朱*柳只相信做出来的事情。


  纵使到时候朱*柳会讨厌那样的自己,但郭斯嘉也不打算在乎了。


  他已经想好了一切,如果他想往上爬的话早就可以做到了。


  亏他却还以为只要自己守在莫城这个地方就是对朱*柳最大的忠诚--天知道他有多后悔,当初朱*柳拒绝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他自己端着自己所谓的自尊心,任凭朱*柳请他出去也一直拒绝,如果,如果知道今天……那他一定任朱*柳打骂,让他离开,他也不会离开的。


  可他现在,就只能一个人忍受没有朱*柳和张百味的时光了。


  呵,他的人生还真是丰富得大起大落呢!

朱*柳和百味到达西国s国的第一站活动,又是参加宫廷的欢迎宴会。


  大概是沫兰亲自嘱咐过的,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都没有“认出”她是朱*柳。


  朱*柳本想着这避免了她尴尬的解释,那也好,但突然却想到,他们不给机会让她“正名”,那她张轸星的儿子就不可能会是理间深秀的孩子不是吗?


  她和以前的王妃“长得像”没关系,可如果是继承人的话,那可就不行了吧!她现在大肆宣扬她的宝贝儿子的话,看到时候,他们怎么好意思夺走她的孩子!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朱*柳便绽放了盛大的笑容,去和每个向她打招呼的贵女太太们介绍她的儿子。她那副内心纯净而衍生的面孔亲和力非凡,和她继承了理间深秀明朗深邃外容的儿子一起,倒是都很有剑眉星目的样子,很快地和所有人打成了一片。


  由此看来,朱*柳倒并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毕竟她一向是五官灵敏的人,自然很懂得察言观色,而且学识渊博,也很会周转话题,至于以前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事实,可能就是她从没想过和人交朋友,也懒得应酬的缘故。


  而现在她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所以才这样不余余力、费尽心思做到了甚至比沫兰还要出色的工作。


  晚会举行到一半又是从前那个出现过的占卜师,这次她倒是对自己很友善,友善到让朱*柳觉得她们这样对自己好,不过是因为有要对自己做什么坏事前的愧疚心作祟--完全没意识到,她之前那样被抛弃到一个战乱国家,现在又在晚会上“强颜欢笑”的行为本来就让人可怜。


  好在这次,朱*柳抽了一张骨牌后,那个占卜师的卦言说了些好话。


  “如果你再婚会很幸福,因为你的丈夫会服服帖帖,很宠你;而你如果不婚,余生……平时的大病没有,小病倒是不断……”,占卜师犹豫着,好像没说出很多话,朱*柳倒没想到可能真是她*节出生,命太凶了的缘故。


  要真按她来说的,这算是那些言论影响心境,而心境影响,自然很多事情也就变得“神明化”了


  朱*柳只是看那个占卜师说不出话,还以为她没话编出来了--她并不觉得这是沫兰会做的事情,却是觉得前王后吩咐给她的下马威而已--就像几年前的晚会上说她感情路不好的那样……


  朱*柳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有影响到她,但她现在心情有些不好却是真的。


  因为朱*柳是从小被宠溺长大的人,后来才突然遭受生活的种种打击、被迫学会成长的,虽然她本心不坏,但那并不代表她愿意如此。


  或许家里的长辈其实也知道这样宠溺她,会给她以后的生活带来不好的影响。可能他们的想法是也许再大一点,他们就会教她的,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来不及被授予一些生活准则的朱*柳,才会因为不懂人情世故,或者说是不曾做过那样的事,而又重回自闭的模样。


  最后变成现在这样--有的时候,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明明她自己正在遭受痛苦的折磨,别人都为她着急了,她却几乎没当什么,也并不想去动。


  她很喜欢亲近的人让她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但却不敢对这世界上任何其他的人奢想,所以也只好省略所有的感觉,偶尔才会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极度难受时,这才会为她的悲哀,而真的更悲伤起来。


  朱*柳不知道前王后在沫兰王后的掌管下到底过得好不好,但想来却是好的吧,不然也不至于在不参加宫廷晚会的情况下,还给她和百味送了见面礼物,还托人和她说了一些很温和的话语。


  而完全不知道前王后是在沫兰身旁过了那么多年后,才意识到朱*柳的好的朱*柳,怕百味去前王后处致谢的话会被留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绝了这个提议。


  就像当初她心心念念想真的侍奉她为妈妈的时候,当时还是王后的前王后,不也是因为误认为她是地下皇帝的孙女,也才接纳她嫁给理间深秀,却是也没给她好脸色过吗?


  即使后来知道她不是的时候,也就那样,理间深秀就和沫兰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拉拢华国唯一的皇室国家x国监视华国似的,为的不过是s国在西国最优地位而已……所以她实在无法相信他们的人品。


  他们这样号称世界上最注重礼节和品行的神明统治国,其实都一个样,总是猝不及防地做出最坏的事情,表面上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就好像是他们引发了喷气飞机造成人工降雨,可他们却独善其身,看着没有准备的人们,被雨淋得捂着头顶四处奔忙。

替百味拒绝了去见他心知肚明、是他真正奶奶的朱*柳,丝毫没觉得愧疚,而在晚会安然结束,她们回到华国大使馆后,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至于为什么他们的房间还是以前朱*柳在大使馆里住的,那间靠近街道的房间,他们都心知肚明。


  朱*柳还特地规整了一下方位,将房间里不需要的东西都清了出去,只留下一张大床,两个办公桌,一个衣柜等最基本的生活用具,按照她那样以一顶三的物品利用法,即将在这里生活起码一年的两母子,东西看上去竟异常的少。


  大使馆也不是没房间,只是朱*柳现在像只护崽心奇强的母豹一般迅猛,谁也奈何不了她,所以她和张百味睡在一间--这在很早独立,在富人家房间多的情况下绝不可能合住的情况,在她这里也就莫名合理了。


  她也照旧和以往的一样,到张百味上学的地方任职。


  只不过这次,她的资格证倒是不太行得通,所以她是以志愿者的身份进学校打扫的。她也不奢求别的,只是每次在打扫张百味教室外的能抬头一眼看得到他,让他知道她在旁边就够。


  朱*柳不是不知道,她应聘不上教师是有人吩咐过的,因为刚开始的招收时校长吃惊的表情就已经告诉她答案了--她简直不明白,在招收人员的情况下,她一个学历如此高,又有那么多年执教经验的人,最后却要倒贴当打扫工才能进来张百味的学校。


  其实以她的身体,对这样的劳动是有些负荷不来的。不过就像当初理间深秀想逼迫她住进宫里,吩咐给她煮她吃不下的东西又延迟她的包裹的那样。她受到的这些苦楚,就像百味被欺负了也不告诉自己那样,她也不会让百味知道。


  她们两个都是很坚持自我,也允许对方坚持自我的人,虽然这种允许其实有些冷漠,等于你不要管我,我也不会干涉你的那样。但其实也比那些嘴上说爱你,但其实却亲手将你推进他制造的陷阱的人,强的多的多。


  


  在西国最初的生活也就这样过了下来,有些让朱*柳无可奈何,但也还算过得下去。


  她和理间深奈、明斯特还有缪辰是在到达西国当夜参加宫廷晚会后就见到的。只不过因为她那像是改了名字似的,所有人都认得她,却又好像必须得都不知道她的样子实在令人尴尬,所以竟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打了个照面似的。


  朱*柳向百味介绍了一下,“这是西国s国的大王子,和明斯特叔叔……”


  只不过当要介绍到缪辰的时候,朱*柳就不由地迟了一下,然后明显笑了一下,“这还是让你自己问他是谁吧!百味。免得你说我”


  百味在听到缪辰说完他的名字后,突然就明显激动了起来,虽然他抑制得很好,可他这短短不到十年的人生里,这为数不多的激动就给了一个给缪辰,却还是让作为妈妈的朱*柳都有些嫉妒了,所以,几乎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张百味,在和郭斯嘉通完电话后,也很是喜欢和缪辰在一起。


  “毕竟我们在一起聊电话那么多年了耶!得得会理解的”,张百味是这样反驳朱*柳笑说他见异思迁的。


  同在华国的那样,缪辰也经常会到百味的学校接送他,甚至还很多次地站在外面,看朱*柳一个人扫地。


  “你不觉得你这样不是陪我,反而像是监工吗?”,朱*柳忍受不了缪辰高高挺立,站在一旁就像一株兰花般看着她穿着橙红色志愿者服扫地的样子。


  不喜欢的衣服颜色,不干净的地板,再加上缪辰不说话时那老是静静看着她的深邃眉眼,几乎就是直勾勾的了,所以她才有一次奋起,扔了扫把,皱着眉,噘着嘴,朝缪辰大喊。


  当然,朱*柳心里不为人道的想法其实是很愧疚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因为来了西国这么久,却始终没怎么见到理间深秀而不舒服才朝缪辰吼的,总觉得理间深秀在酝酿什么阴谋--也有些莫名的想念。


  但其实如果频繁见到理间深秀的话,朱*柳她又可能想着他很烦,肯定是又觉得有什么企图。


  朱*柳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想见还是不想见理间深秀,不过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的任何想法,理间深秀的行踪都不是她能左右和影响的了。


  


  白天在学校,缪辰单方面和朱*柳的争吵没有影响缪辰的好心情,事实上朱*柳其实也很疑惑,难道缪辰就真的那么闲吗?


  这么地几乎每天来这里溜达转,晚上还要带她们母子出去玩--朱*柳总觉得他这样,不像她和明斯特们的那样平淡、却超乎友谊的关心实在不对。


  可缪辰每次处理得非常好,连朱*柳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每次都无法拒绝,张百味也是很挺缪辰的,所以晚上也只好一起去他家了。


  刚开始缪辰兴致勃勃地带着他们参观了一圈他的房子,不过因为朱*柳没什么兴致,后来也就张百味玩了一会,夜深就睡去了。

不过朱*柳是没那么早睡的,所以缪辰说要带她给他的宠物龟换水。

朱*柳本不想去的,可缪辰硬是拉着她去,还非要将她的宠物龟放在茫茫然然站在一旁的朱*柳的手上。


  朱*柳本来对动物也是还好的,既不亲近,也不是不喜欢的,多数还都是友善的。只不过这次那只宠物龟明显一副想要转头咬她的样子,四肢爪伸了出来,黏答答吓了朱*柳一跳,她就不由地松了手,甩了出去。


  幸好是甩回了缸里,只是壳的边缘敲出了一些白色磨痕,可就算是这,也让朱*柳吓到了。


  因为她听说过缪辰有多在乎这只从小就陪着他的宠物龟,不仅是最好的照料,甚至他还说它是他的后人--那么无论是谁,只要是他的仆人,就得在他死去后,替他继续照顾这只宠物龟下去--即使缪辰称呼他的宠物龟的名号变来变去,随他心情,但她曾经见过缪辰发火的样子的,漫不经心地笑,却最是冷酷的报复。


  朱*柳浑身有些被霜降了地冰凉,恍惚地脚步不由地往后一退,但瞬间又一个念头升起,“明明我说了不要放在我手上的,现在我却什么都不能辩解了……”,朱*柳这样想着,唇抿了抿,想说什么,却一句也没说出口。


  只是瞬间害怕减退了很多,心想着,反正最差也不过像在战乱国那般,任人打骂也不为所动就是了。


  却没想到缪辰小心地给他的宠物龟加好水后,就走到朱*柳面前,面色严肃地,“我跟你说,你得赔偿我……”


  朱*柳刚听见开头,她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的眼睛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略带嘲讽的,只不过低头,没让人看见。


  缪辰的手向她伸了过来,朱*柳本想控制住的,任他发火的,却还是不由地退后一步,结果没想到,缪辰一下子用更加迅猛地速度将她的腰揽了回来,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身体。


  朱*柳被缪辰生气地在头顶喊了句,“你干嘛,我只不过想假装生气要些好处罢了……怎么都不看在什么地方,你身后是泳池,掉下去了可怎么办!”


  然后缪辰看着没动静地朱*柳眼睛,就不禁眯了起来,“喂,我说什么你有在认真听吗,吓到了?”,他有些急了。


  朱*柳的确是有一点被吓到了,但却没不是因为其他的事,而是她刚刚感觉到,她好像无意中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她第一次忍不住抑制不住她的好奇心,忍不住又摸了两下缪辰的肚子。


  “你的肚子吃了石头对吧?”,朱*柳抬头笑的很是欢快,眼睛晶亮,泛着盈盈笑意,再配上她一袭碎纹长裙,裙摆摇曳,竟是让一向自制力甚好的缪辰起了某些特殊的化学反应!


  缪辰也不是最近才喜欢她的,不知道为什么以前都能在她面前得体,今天却是克制不住,所以尴尬地别开了头。


  朱*柳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眼睛眨了眨,不禁有些责怪地看缪辰一眼,离开了他的怀抱。


  缪辰被她那一瞥激起了某些尴尬,又羞又恼,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每个男人都需要,女人也是,难道你没有吗?”


  缪辰一开口就知道话不好了,有些后悔,但又挺期待她的回答的--这都怪她穿了长裙的缘故吧……不,其实她那样的情性,无论是坐着、站着,还是蹲着,对他的效果都是一样的,怎么能怪她呢?


  朱*柳蓦地就尴尬了,但是那个……朱*柳在脑海里想,却始终想象不出郭斯嘉需要的样子,或者她干爹需要的样子--或许是他们在自己面前都很谦和像天使、神明那般,但谁知道呢?


  这世界上很多东西其实她都没兴趣知道的,可能以前有,但至少在她渐渐明白事情之后是没有的,而就算现在有兴趣了解什么,她也就没有那个精力去做了,所以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蹲下池子边撩着水玩。


  缪辰看懂了朱*柳的回避,也没说什么,拉着朱*柳一起在泳池边坐下,脚划拨着水,看着缪辰别墅外对面的海景霓虹和泛着星星点点光彩的海天交接。


  缪辰低头瞥了一眼朱*柳露在外的润泽的肩头,总记得以前还有些肉的,现在却是一点也没有了。


  然后缪辰心里就叹了口气,感到一阵悲凉,不知为什么地,他就问,“你,有没有什么时候很想死过吗?”--我就有,在怎么也得不到你时候。


  缪辰自己在心里回答了自己一下,扭头看向远方边间有些漆黑的水面。


  朱*柳顿了一下,本来还以为缪辰会同以往那样和自己开玩笑说话丝毫都不费劲呢,却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个。


  她犹豫了一下,一笑了才道,“可能,是我第一次被打耳光的时候吧……”


  缪辰立马就想问一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想想以前朱*柳那种不容任何人冒犯的尊严,连她都没办法的事,大概是在战乱国家才有的经历吧!所以他就只好吞了吞口水,不言不语地表示自己在听。


  “我当时很想一巴掌打还回去,可却没有,因为看到其他的人也是那样,坐着等死去,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就不禁在想,他们在这世界上寻求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寻求的是什么,难道要忍下来吗?”


  “我也不清楚,只是我隐约觉得不想过得像他们那样,看起来很无知的感觉,但因为我的确看到了这黑暗,所以我心生胆怯,连为自己反驳一句都不敢地蹲下了……”


  朱*柳摇了摇头,突然间有些疲惫地笑着。


  “……其实我最不喜欢和人这样,没有目的说话的聊天了,因为,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总是说奇怪的话,讲话也啰嗦;我想这世界上没人喜欢听那种整天诉苦的、人生一点都不干净利索的人……所以其实以前我很奇怪你这么没耐性的人是怎么会听我语无伦次地长篇大论的,但不管啦,反正现在我不会了,你不必担心……”


  朱*柳说到这,又想起以前的事好笑着,侧头看着坐在一旁把腰弯得厉害和她视线齐平的缪辰。


  却是不想,缪辰也认真地看着她,斜过身子,用他那认真的眼,认真的嘴,认真的神情对她柔声说道。


  “我会听,我愿意只要你说的我都会认真听……”,缪辰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朱*柳却是心没由来的一颤抖,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所以她眼神一慌乱了闪开了一下,就突然笑着开口。


  “呵,你都不知道!其实我有的时候感觉自己还挺文艺又浪漫的,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很漂亮呢!”

朱*柳用很大的笑容掩饰了这有些尴尬的话,一边的酒窝显露出来。

她的声调有些诡异地高,但又急急忙调整了怕缪辰说话地继续了,“当我以前默默无闻地行走在莫城的小道上时,谁也不认识我--这种情况看上去有些悲凉,有时我想,我就这样看着天空上传说四百年前闪耀的光,又有谁知道我在关心着他们,这似乎本不该的是我这种普通人操心的,因为我连自己都打理不好……但谁知道呢?没想到我这种人也能到头来一天到晚坐在一个地方做枯燥的思考呢,其实那种痛苦像猫爪子在心上那样,又像锯肉一般,只不过过去了就好了”


  朱*柳眼一低,看向缪辰有一丝羞涩,“嗨,你看,我又颠三倒四了……”


  缪辰但笑不语,朱*柳就不禁想起刚刚被她磕到的他的那只宠物龟,就不禁开口。


  “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没找个人安定下来呢?难不成真的要和那只小龟过一辈子啊?你别觉得我说的话不好听,不过要是你是别人的话,我也不冒犯了……”


  朱*柳边说着,边想着怎么措辞才好一些。


  “安稳?”,缪辰似乎一听这个词就觉得好笑,然后反问了一句。


  “那你知道什么事有世界上最大的风险吗?”,朱*柳老实地摇了摇头。


  缪辰就不由地嗤笑一声,“人生最大的冒险是爱上一个人,我,已经在这巨大的冒险当中了,又如何安稳下来?”


  缪辰一说完那话,就突然猛的一下子翻身跪坐在朱*柳的身侧,声声恳切地诉说着爱慕,和喜欢,还有他想要一直在一起的意味。


  朱*柳本来还晕乎乎地搞不清楚状况,只听得他最后那句,“……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后,就一下子清醒,缩回自己被紧握着的手,却没能成功地收回。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因为我弄坏了你的小龟?”,朱*柳不禁有些讷讷,但后来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缪辰想要报复她也不需要如此纡尊降贵,所以她的眼睛只好在缪辰热切而又直接的目光下不停地躲闪着,然后似乎觉得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缪辰又那么抓着她的手不放。


  “其实,有你这么帅气的人说喜欢我,我其实竟然很开心,我以前没人喜欢,看到别人有漂亮的东西或者男朋友也会嫉妒……但,我可能是太反骨了,其实对于有那么点喜欢的人,我恰恰不需要别人尊重我,因为我不会主动,可要是把选择权交给我的话,我会说不,我是个固执到不计较生死的人,而这个时候,你再强迫我做什么就没意思……对吧?”


  朱*柳不动声色说着这话,自己觉得没什么,却不禁将缪辰打入地狱。


  他一直以来都是肆意妄为的人,按照朱*柳所说的,只要漂亮美好的,如果在她迷糊的时候替她先决定好了一切,让她不得不走,纵使觉得为难,她也还是愿意去做的,因为她是为了名誉而生的人。


  可,天知道,他那一向是对待无足轻重之人才有的做法,那么多年以来,他因为尊重爱护朱*柳,所以以礼相待,结果,却还是一场空吗?


  而且还是他自己刚刚把这一切搞砸的!他怎么就忘记了朱*柳是个不懂名堂时,就战战兢兢的人,而一旦主动权握在手上就不知道自己多么伤人地丝毫不顾忌了呢?


  她是那么犯贱,明明喜欢吃糖,却因为她现在觉得年龄大了,要自尊,要准备,要考虑的多了,所以这么堂皇地被问,在所有人面前拒绝他,当然是必然--她怕别人说她再婚的可耻吧?


  虽然其实没有人会说,就是她自己觉得罢了。


  不过,说起来是他自己犯贱才是,明明是个喜欢什么都会掠夺过来的小孩,从小到大都是,只不过方法手段变了的人,到现在被她的正直勾起了体内的温和,竟然在她面前要来装作谦谦君子,自讨苦吃了吧!


  哈哈。


  缪辰心知道朱*柳这种做了决定的人说出来后,是宁愿遍体鳞伤也绝对不会把话吞回去的人。她也惧怕改变,所以至少很长时间内,他再没有任何一丝可能了。


  而如果他还像个娘们一样,纠缠不休,肯定会招朱*柳厌烦,所以他粲然一笑,虽然那笑让他的心剧烈地疼着。


  可他也是惯常隐忍的人,一下子跳进泳池里,又朝朱*柳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有安抚能力,至少让朱*柳目前为止都没有夺路而逃,而是依旧两条腿仍伸在泳池里。


  分不清脸上到底是池水还是泪水的缪辰在水下褪了衣物,穿着底裤地满是星空下的海阔天空的海景房里游泳,脑袋却像是被无形的水牢束缚住胸腔那样的难受。


  而坐在泳池边上的朱*柳,心也莫名其妙堵得难受。


  其实,其实算起来郭斯嘉和缪辰,不管是那类人,其实都比理间深秀要好的多的多,不,其实是适合的多的多。


  而她最多也只是外表看起来温柔娴静,如何有那种骄傲能肆意践踏他们,作为求爱男人的被求爱女人来说么?这在其他人那里可能还可以用,但在她的那里却不可以。


  她的人生对于她自己,却是没有那么准确的、认为自己是个女人的意识,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呢!只不过她不是同性恋而已……不,如果她真的认为自己的内心住着一个男人的话,那她其实不也是个象征意义上的同性恋了。


  只不过还是算了,她还是认为自己是个女汉子好一点罢,毕竟她也是一个孩子的妈了,没能给百味一个完整的家庭,幸福的童年,她还是别再有那么惊世骇俗的想法了吧!


  朱*柳这么想着,不经意地回头一看,身子却像是突然僵硬住了一般。


  因为她在这广袤无垠的天空下,花园林景月明的灯光沫影里,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睡衣站在花丛底下的百味,和百味身后的理间深秀。

他那儿的位置灯光晦暗不明,朱*柳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却不过一眨眼的瞬间,他就消失了踪影,徒留空气中的一丝海风苦涩的味道。

不知世事。

朱*柳本人很是自责,她好像对缪辰太过“恶*”了,毕竟当初所有人都躲着自己的时候,还是他肯借钱给她,她才能顺利把百味生出来的--虽然如果调换一下身份来,朱*柳也会这样帮他。


  可,这种善意朱*柳几乎就从未碰见过,或者说可能是被她无意中忽略掉了。


  所以她最近对上缪辰就很是愧疚,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行动言语上却对缪辰关心很多,很有一副讨好的意味。而缪辰则是对朱*柳的示好来者不拒,只是相对以前更沉默了些,更忧郁苍老了一下。


  他从没觉得以他们两的关系来看,朱*柳会是那个感到愧疚的人,有可能,其实他才是她的煞星而已--十年前,他替理间深秀打探她戒指的来源,虽然是她刚开始说错,可他还是误导了理间深秀,所以才害得像风一样洒脱得无影无踪的朱*柳,被“困”在牢笼里三年多--到最后发现她不是真的地下皇帝传人,就被人临门一脚踢出,还被限制,被迫去了战乱国家,经历那种在和平国度里无法想象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


  可这次,缪辰一想到这儿就不禁忍不住地想掉眼泪。


  这次又是因为他不小心泄露了百味的存在,才又把理间深秀又带到她身边去的。


  理间深秀和沫兰成婚多年,却始终没有孩子,这使得面面俱到的沫兰有了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


  很多年不曾当众指责过媳妇的前王后指责了一下,还以为理间深秀会又护着沫兰,却是没想到理间深秀也沉默了。


  这下沫兰就不肯了,她在异国他乡的王室,如此辛苦的为他们王室付出心血,到最后却要说她不行,她怎么能忍。


  于是她不禁就讽了一句,“又不一定是我不行!”


  这下,没等其他人开口,陪着理间深秀一起来拜见前王后的缪辰,就忍不住护起理间了,“谁说理间不行!他都有百味了……”


  缪辰这也是实在看不惯沫兰这一贯的说话风格--虽然以前朱*柳也是有些骄矜的,但她却从不伤人自尊和底线的,所以沫兰一说理间不行,他就愤慨起来了。


  却不料这一顺嘴,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尤其是理间深秀的。


  缪辰没能拦住理间深秀的吩咐调查,加上前王后立时就想起当初一封写给她叫她奶奶的信--才这般,知道了消息以后的理间王室,在朱*柳一回华国时,就立刻以最快的时间腾出时间筹备了去华国的访问。


  缪辰实在是太愧疚了,也无力挽回,才会在理间深秀要出发去华国前,在他的宫殿外面揍了他。


  “你还算个男人吗?不让她回国,把她逼去那样的地方,现在还要......”


  缪辰边打边流着泪,朱*柳最怕痛了,却最是要忍痛。


  “你知不知道她那样会痛到什么知觉都没有啊!”,缪辰怒吼一声,拳头如同暴雨一般落了下去。


  理间深秀也被激起怒火了,“你还没说呢,你早就知道了,却瞒了我那么多年,你想干嘛!娶她,你别想了……”


  理间深秀挥退了侍卫他们,也和缪辰像原始野蛮人一样打起架来,像是要把这一生的怨怼,那些理想的破灭,受到排挤的怒火,把什么都在这一次碰撞中激打出来。


  理间深秀把他第一次,也是此生最后一次打斗,献给了他此生最好的朋友缪辰--为了一个叫朱*柳的女人。


  朱*柳的脸,他至今还可以轻易的想起,但却无法在他脑海中停留太久,就像她和莫城的烟雾弥漫一般--其实他似乎始终也并不了解她,却又已经触及她的内心了一般,像拥有了所有,却什么都没得到。


  打斗到了最后,缪辰和他不相上下,但缪辰离开之前还是不明意味地看着他,带着蔑视地。


  “你现在还和那个恶心的女人过得那么快活,嗯,晚上还很痛快淋漓啊,对吧?那个女人说你很厉害……哼,你以前治家严谨,对朱*柳那么苛刻,不让她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现在倒是对那个女人宽容呵?你跟她过得那么好就别去找*柳的儿子啊,让那个女人给你生啊!”


  缪辰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即使精疲力尽,也仍是站着维持良好仪态的理间深秀,眼神里划过一抹失望至极,拐着脚,扶着墙一路离开了,徒留下理间深秀一人,拳头在宽大的金色式服下握紧。


  是啊,他可能是移情别恋了吧!理间悲哀地想,就和当初朱*柳举过的例子那般,性和爱大概是分不开的,他有什么资格说他可能还爱着朱*柳呢?


  不管他和沫兰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对待他们的夫妻生活的,即使是他是泄愤,却不知是不是渐渐有些滋味……终究,就算朱*柳和他其实本是同类的人,他也还是适合和沫兰在一起的。

毕竟他们两个人都太自私,不会为了对方放弃自己的独立,和梦想。

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雨渐渐下了起来,理间深秀抬头看向二层窗户,兀自站立在窗口冷静看着他和缪辰闹剧的沫兰,露出一个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笑容。


  就这样吧!再最后一次就可以了,再对不起你一次就可以了--朱*柳,对不起!


  理间深秀心想,闭上眼睛感受着从天而降倾泻下来的雨滴,眼泪的温度顺着那些冰凉,一起洒落进他脚下的这片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土地,和它衍生出的一切事物。


  即使是慕斯那般,只是因为战争情况下用碎渣而诞生出来的产物那般,他也还是要那样做的,不惜一切代价。


  缪辰自认为是自己造成了朱*柳一生的苦难,现在又将她拖入更深的泥沼之中更加愧疚,所以对朱*柳的示好更加觉得难过,只觉得加倍对她更好才可以弥补。


  所以两人谦来谦去,倒是感情变得更好了些,反倒越过越回去,像是幼儿园的小孩子幼稚起来,连在路边看见的一朵非常普通的花,都能大老远的带回去送给对方了。


  而破坏这种和谐状态的人,自然是不知为什么,最近常来大使馆拜访的理间深秀夫妇。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沫兰和理间深秀经常回来大使馆做客,和朱*柳还有张百味聊天,还美其名曰文化交流。


  只不过是沫兰和朱*柳聊,理间深秀和百味在另一个房间里聊就是了。


  刚开始朱*柳以为沫兰是想拖住自己,给理间深秀多一点和百味相处的时机--毕竟可能所有人都对百味是理间深秀儿子的事情心知肚明。


  到后来朱*柳却是才懵懂理解了原来沫兰也对她是带着目的来的--她看上了朱*柳剩下地下皇帝母戒。


  朱*柳这才猛然想起,最近西国惊现地下皇帝的传承人,以前的不是血缘关系就不能继承的约定,因为最近几年地下皇帝的余部骚乱动荡后,剩下的所有分部就规定了拥有传承对戒的人,就可以操控的准则。


  而地下皇帝之戒有留下保护的人确保戒指不会被夺走的--也就是说,理间深秀现在想要她的戒指重新开始他国家的壮大之梦的话,却不能从她这里硬夺,只好指使沫兰来拐弯抹角地要了。


  朱*柳心底暗暗嘲讽理间深秀的无耻,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理间深秀不会允许别人那样看他。

朱*柳自有打算。

除却百味去上课的时候,她几乎是不出大使馆门的,也每天都是和百味待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做些别的事情的--只除了理间深秀会以陌生人才认识不久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不动声色地奚落几句外,没人会要求朱*柳做到一个尽善尽美的文化交流使者。


  理间深秀今天见到朱*柳的第一句话,又是一次奚落,“我就说,疲劳驾驶会出事故,思考读书会把以前读过的书给忘光的……”


  朱*柳削苹果给儿子和沫兰的动作一下子一顿,下颌骨就紧了下,却没有过多动弹。


  朱*柳在战争中其实已经改变很多了,就除了她的体弱,和睡熟了醒来一下子无法动弹以外,她真的已经变得还算好了。

而朱*柳被他们这么早地一来,也只是随意洗了个脸,就披着头发和他们不同的黑亮头发,的确疲惫。

陡然想起没给理间深秀准备东西似乎有些不好,所以慵懒地继续榨了几杯果汁后,她有些明显意味地疲惫跟着沫兰去另一间房里聊天,也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看不顺心就不管不顾地走掉。


  而理间深秀则看着和自己面容发色越来越像的张百味笑道。


  “你妈妈可真是对我误会大了,见着我的时候老是哼气呢!”


  理间深秀只是随口一说的,没想道端着果汁走在前头的张百味,却转头认真的解释。


  “我妈妈那不是故意哼气,她是因为慢性咽炎,呼吸一直都不舒服才会那样的”


  这倒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理间深秀就奇怪了,“怎么会这样?”


  朱*柳没有告诉百味,她因为不想以身体付钱,而杀死那个战地医生的事,而是说了其他的谎话,所以理间深秀听到百味说因为朱*柳因为没钱去看病,才拖成慢性咽炎这种吃东西都很困难,一辈子都好不了的病时,就很是不免难过,又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他不知道她后来对那个战地医生做了那样的惩罚,要是换他,他一定会用手段把那个战地医生折磨得很惨。


  理间深秀本来正觉朱*柳成熟的,心中燃起的那点希望,就因为百味说的朱*柳如此幼稚行径破灭。


  在理间深秀眼中,就算她怎么也不肯妥协,也应该为自己的身体做些什么啊!可以去偷,去抢,做什么都比什么都不做的好--不过他一想到朱*柳那种万事不愁的样子,的确觉得要她那样去做还真是困难。


  不过百味接下去一句,“但我妈妈说了,他那种人不用死在她手上,也一定会死在别人手上的,所以倒不需要再怨恨了……”


  理间深秀一听这话,就觉得这真是种消极又想维护自尊的托词,又是不屑一顾。


  张百味有像朱*柳一样敏锐的五感,又很有不服输想要反驳人的反骨性格,所以就不满了。


  “本来就是!每个人想法做事的不同本来就是会导致不同的命运的。做人一辈子,就像一个国家一样,生活的管理也就是妥不妥协,责任和个人的幸福,看你如何选择而已”


  “所以我妈妈这样的人内心就很平静,而那个医生,他的心就会因为他做的那些事所带来的麻烦而精疲力尽,没有办法享受到真正的生活”


  “这么说你妈妈想的就是对的啦?”,理间深秀好笑道。


  百味抬起头,不满道,“都说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我妈妈的最接近正统而已”


  “那照你妈妈这么说,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需要努力生活就会好过?”,理间深秀突然想看看张百味的反应,不禁多问了一句。


  “我妈妈才没有这样说!她只说,如果认为正确的事情,三思过后如果决定还是那样,那么才要全力以赴,不顾一切,不然死去的时候没有多可怜哪!当然,如果只是冲动过做的,不时地感到后悔,想要退缩,却还又因为面子,和缥缈的希望感觉可以达成强撑的话,那这一辈子就算白费劲了,和白白出生不被期待的那样……”


  张百味不知道这后一个结果,朱*柳说的有一部分其实是她自己,不被期待的出生,就像三个人白费了的那样,却没想到却是也说中了理间深秀的人生。


  理间深秀心中那个被母亲所说的振兴国家的梦想而鼓舞,花了许多年的时间,舍弃一些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东西。


  也几乎每到夜深人静做回自己的时候,一大早起来要做回别人的时候,都会闪过一瞬间的后悔,但却因为那信念太强,惯性的力量太大,只好继续这样下去--理间深秀不禁一顿,觉得此话有理,就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但又不想承认什么,只好说了一句,“你受你妈妈影响太大了……”


  通过百味那已经完全没有同龄人般的幼稚语言,理间深秀很是了解到朱*柳过往生活的一些零星想法的闪烁,比如说关于战争。


  朱*柳认为战争,其实就是一种人和另一种人的对抗而已,真会是对立的,但却不能简单划分。


  而那些挑起战争的人,大概是对待不懂事的人之最无奈之举,其实际的意义,却简直比百味这个小孩所做的一切,都还幼稚,只不过是破坏力更大的打斗而已。


  朱*柳和理间深秀之间也有战争。


  而且就在理间深秀无意间知道,朱*柳每天给百味准备的饭菜的时候。


  朱*柳和百味的饭食向来是她自己准备的,却没想到东西落下返回来取的理间深秀,猛然看着朱*柳给张百味准备的粥和青椒的时候,就不禁皱眉了。


  “你就给孩子吃这个,这个也太没营养了吧,百味会喜欢?”


  西国的餐饮业也一向发达,所以光是这么简陋的饭菜,吃得比奴仆还不如,实在是入不了理间深秀的眼。


  不过也是,青椒什么的,味道冲颜色重,在西国从来都是配菜,下脚料之类的存在。


  朱*柳看懂了理间深秀的指责意味,就不禁冷笑了一声,“看来人的确有三六九等,这是他吃的第一口味道,他一辈子也只会喜欢这些味道了”


  朱*柳站在灶台这边,看见百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刚切的青椒还散发着浓郁的味道,充斥着朱*柳的鼻间。


  朱*柳淡淡的看着转头,也看见百味的理间深秀走过去想要和百味说话。


  只是一刹那见,眼疾手快的朱*柳看见百味手里一条黑蛇跃出,朱*柳她下意识地就抱在了理间深秀的面前,护住了他。


  理间深秀一下子被扑倒,也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臂,却发现她紧紧拥住自己的身体。


  透过胸前的那柔软,他倒在地上反手按住她背时,是她被惊吓得心跳加快的扑通心跳--她快要哭出来了,却是强硬地忍住,也来不及想起害羞地一直发抖。


  理间深秀猛然想起她也怕蛇的,一下子手就更紧了。


  可他瞬间又想起这是在哪里,一只手就只能推开了她淡淡起身,任由她坐在地上发颤。只面色冷峻地看了一眼同样冷静看他的张百味,和地上逼真的玩具蛇,理间深秀喉头滚了滚,然后转身离开。


  他知道,百味对他是有敌意的。


  理间深秀的欲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次触碰给勾了起来,这次却不打算找沫兰解决了--毕竟这是因为朱*柳挑起的感觉,如果这时候和沫兰一起,不仅是背叛,对三个人都不好。


  而理间深秀在宫殿里要走回卧房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口了。


  “我们分房睡吧!平时的时候”,也没再想解释什么,因为他的话意思就很明显了。


  沫兰却是一反常态地冷笑一声,“呵,因为我生不出孩子,在我身上也是浪费是吧?”


  沫兰眼里带着一丝嘲讽的悲凉,“遵命,陛下”,然后仪态高雅地转身回房。


  理间深秀则是被误解了也不想说什么了,只是蓦然生出的疲惫,让他很想从此闭上眼睛--就这样一次,即使暖和的阳光撒在眼睑上,就此长睡不醒就好了。


  而不知是不是被理间深秀的冷漠刺激到的沫兰,对百味表现出了明显意味的讨好,送他最新款的单车,带他去最豪华的天文望远塔……当然这些都是在朱*柳因为文化交流会不在的时候。


  朱*柳知道自己这么拘着正是天真烂漫时光的百味是不好,可见到沫兰的所作所为,却还是感到深深的恐惧--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然后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朝着有些愧疚低头的百味发火了,“你不想回去,讨厌莫城的雨对吧,黏糊糊的就像我一样,一大早出门就让人不舒服!”


  朱*柳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瞬间眼里全是悲伤地闭上了眼睛,连同百味即将会有的对话,也生硬地想要让它无疾而终。


  而缪辰被理间深秀一段时间指使来指使去之后,回来才发现朱*柳母子两人闹了别扭。


  缪辰去劝百味低头,谁料到百味刺了一句,“我知道,你们所有人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朱*柳生的对吧!”


  缪辰一想,还果真就是,百味见到缪辰一沉默,就更加崩溃了。


  “那也不能把我当成傻瓜一样,每天关在家里……”


  百味嚎啕大哭,势必要让在隔壁房间的朱*柳听到他的声音。


  朱*柳听到百味的哭声感到无力,对他和自己的离心,不解感到无奈,一如既往地坐在原地不动--却不知百味只是想让她过去稍做安慰,就会诚心实意地向她道歉的。


  朱*柳是因为每天去文化交流会周旋的确很累,而他又那么开心地和她讨厌的人出去游玩,自然会忍不住失控。


  而朱*柳怎么想,缪辰是不知道,但只是好像觉得她,竟是连这世间最后一份执着也要舍弃了的感觉,让人有些害怕。


  朱*柳好像自己一路去地想明白了,她不可能拥有张百味一辈子,把他拘束在她怀里,不也就是和之前被宠坏的她自己一样吗?所以她决定让他去,随便怎样都好,只要他能好就好……


  只是纵然这样想,朱*柳觉得自己放开了,但其实心却更加酸涩,以至于连缪辰特地邀请她们母子出来散心都还是一脸强颜欢笑。


  缪辰和百味这个小男子汉说过了,通过朱*柳认识他,只是一个契机,如果他百味不好的话,就算朱*柳再怎么请求,也不会有人对他张百味好的,所以其实认识后的一切,倒都是靠他自己才是。


  缪辰这么一跟百味解释,张百味是兴高采烈跟着一起出来了。


  只是见朱*柳这么一副兴致淡淡的样子,热情又不免消减了一些,跟在后面讷讷不语。


  缪辰简直要为这一对闹别扭的母子操碎了心,就差没敲着朱*柳的脑袋说,“你就要把你的儿子推给别人了!”


  只不过还没等缪辰说,朱*柳自己突然就又开窍似的恢复过神来了,就是亲热中那一抹疏离若隐若现,让人看了难过。


  朱*柳心不在焉地咬着自己的指头思考,缪辰就凑过去看着朱*柳面前的那副画奇怪道,“你看什么?”


  朱*柳很认真看了一眼他,茫然,“你说呢?”


  百味也凑了进来,“我妈妈当然在评判这幅画啦!”,两人四眼亮晶晶的看着朱*柳,再不好的心情都消散了去。


  朱*柳眨了眨眼睛瞄了一眼面前的那副画道,“画出这幅画的人心思很纯净”,语毕,朱*柳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缪辰看出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刚想高兴一下,就不禁皱眉偷偷问她,“你说,到底是什么!别骗我”


  朱*柳看了一眼他,和抬起头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百味说,“纯净就是简单……简单就是傻呗!看我这么犀利的眼神,总归不会看错的”


  朱*柳一句话分三次说完了,听的缪辰一颗心提了三提,结果又啪叽碎了一地,指着朱*柳,眼睛不停颤抖地悲怨。


  朱*柳奇怪地挑眉,看向捂着嘴一边偷笑的百味,问道,“他怎么了,傻了?”


  百味眼睛笑的弯弯,指着缪辰吃吃地笑道,“那副画是他画的啦!哈哈”

朱*柳一听这话,回味了一下她刚说的,也不禁觉得好笑,低头微微地笑了起来,本就不俗的面孔竟品出了一味惊艳。

朱*柳他们兀自笑的开心,却没想到理间深秀夫妻就跟在他们不远的后面也笑了。


  理间深秀上前,款款地问缪辰怎么举办画展也不邀请他来。


  缪辰简直不知该说我们之前打了那么凶一架事情还没解决好不好,还是该说一句,你现在自己不就是在这儿--的好,就只是讷讷地听着。


  而沫兰想要赢得百味的心越来越不加掩饰了,她径直跳过朱*柳,询问百味他的单车和天文台之旅怎么样,还想敲定下一次的行程。


  而朱*柳就一人站着,像之前所有的少年时光那样,被抛弃忽略似的站在角落的地方,神游天外。


  然后她听见沫兰说了一句,“缪辰,谢谢你让朱*柳对我们的戒心放下了不少……”时,就不由地一下子怔住了,然后冷冽起来无波无澜地目光,就投向正聆听理间深秀“训诫”的缪辰那里。


  缪辰满脸无辜地看着朱*柳,好半会才清楚刚刚沫兰说了他什么,然后他就着急起来了--朱*柳不会完全相信一个人的本能这不能怪她,因为她以前就被骗过,也不懂得分辨,听信了沫兰的话怀疑他也情有可原。


  不过见到朱*柳眼底对他的吃惊,缪辰也不知道该是受伤还是高兴,她会吃惊证明她曾很相信自己,可现在那信任却因为沫兰随口的一句话而给破坏了。


  缪辰在商场和艺术品上周旋历练多年,理性和浪漫之间的恶劣转换全都经历过很多,一下子就着急起来了。


  而理间深秀他们身份高贵,周围早已经被侍卫腾开位置,所以他也不怕说些难听的话,只要朱*柳不对他误会就可以了--“不是,她……噢,她肯定是因为你还戴着和理间深秀一样的那个戒指,心里不爽才会这样的……她刚刚都看了你的手”


  朱*柳眼睛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尾指的地下皇帝戒指母戒,和因为还有用途也带上了戒指的理间深秀。


  心思一转,陡然明白了,不由地冷笑一声,对着理间深秀道,“你想要就自己来要,别这么拐弯抹角,显得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样子,看着真是……”


  朱*柳住了口,并没有继续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但却是蔑视的样子不容忽视。


  看上去朱*柳是倾向于相信缪辰的话。


  理间深秀不知为什么浑身一下子僵硬,然后他却笑着,拍了拍缪辰的肩膀,“够了,你做的够多了,接下去就不用麻烦你了……”


  理间深秀说着,就有人要上来带缪辰离开。


  理间深秀那话说的,很令人有遐想意味,朱*柳又不禁怀疑起缪辰帮助她的动机来--如果他真是受理间深秀吩咐的话,那,那这不就是她又掉进了理间深秀那么多面前设下的陷阱了吗?


  难怪缪辰还不时地劝自己叫百味去看看前王后呢,原来他那么积极在自己去文化交流会时带百味,是想办法让百味和自己离心吗?


  那他偷偷带过百味去看前王后几次呢?


  朱*柳被自己的猜测一下子惊吓得无可复加,一张脸也就苍白起来,不禁用力抓住百味握着自己的手。


  身体像被热浪一阵一阵袭过,又冰冷的被冻住了似的。


  这时,朱*柳勉强听到缪辰喊着,扑到她的面前。


  “你别相信他,他想像以前那样,让你讨厌郭斯嘉那样,那样没人帮你,你就会就范那样……我,你不要不见我,你不能不见我的,谁知道他会对你怎么样……”


  缪辰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令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朱*柳顿时迷惑了,楞在原地。


  似乎长期过度忧愁的人,她的心也会渐渐失落,朱*柳就在这么神*打击下,晕了头似的昏了过去。


  只不过倒下之前,却仍是紧紧地捏着张百味已经被她握得泛白的手不放。


  而理间深秀看着风风火火随救护车离去的缪辰,和他离去之前看着自己眼睛说的那句,“你别再诬陷我受你什么吩咐了,我只是看你母后病得太重才好心带百味去的……以后别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他看了他一眼,跳上即将关上的救护车门里,而百味挥着手推搡让他下车,缪辰也只是忍着并不动弹的样子--有些好笑又令人向往。


  救护车一行人的离去,偌大的画廊里也几近空无一人。


  理间深秀背着手磨娑着手上地下皇帝之戒,目光直直向前,冷冷地朝身边之人开口。


  “你越来越自作主张了,谁让你这样做的?”


  沫兰也眼睛直看着救护车离去的方向,轻声笑了一下,“你不是很高兴哦吗?这样一来她连戒指也不想戴了,缪辰也被她排斥,百味也尽在手中……一举三得不是么?”


  理间深秀眼眸垂了下来,并不言语,沫兰扭头看她,绽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能把这种无法准确量化的事情操控得这么完美,而且不用亲手做那些肮脏的事的你真的非常有圣明的智慧……幸亏,如果不是你送她去战乱国这件事,我想我一开始还真会爱上你,不知道你有没有一点爱上我,不然我还真会嘲笑你……哈,真的?看上去你好像有一点喜欢我!毕竟相处久了,还是有点感情吧?”


  沫兰流着泪夸张的笑,“那我还真的为我自己缅怀一下,幸亏我不是那么懦弱的人,不然也会被你榨干净了……”


  那嘲讽的笑容令理间深秀心烦意乱,让他不禁想尽快地以自己的方式将这一切事情尽快解决,好免得他一直饱受愧疚心和爱恋的惩罚。


  理间深秀的确想要回他的儿子,所以寻了个没人在的空隙,进了朱*柳住的病房里。


  “你这一生最大的可悲之处,在于你被夺走了自主思考的权利。你根本不敢独立思考,也并不是那么成熟的人,你口口声声说要给百味好的人生,让他自己选择的;可你的犹豫,极端,你那时常对逝去岁月毫无意义的缅怀,都影响着他--让他那么小的一个人,怕你过得辛苦,就在想着要快快长大”


  理间深秀唇角一勾,尽是嘲讽。


  “他不知道,就算他牺牲了自己的快乐,等他长大了,你这种铁石心肠的人还是会一辈子孤苦。他想让你找到你自己是谁,想让你快乐,这种善良是你给他的,但却也是最差劲的品德。这一辈子,他只会学到的,是你的人生,但却过得,比你辛苦……”


  理间深秀看着躺在病床上目光冷淡看他、虚弱又惨淡的朱*柳,有些不忍心说出口,但却都还是说了。


  虽然他也知道不可能光凭这几句话就能让朱*柳乖乖把张百味交给他的。但却没想到朱*柳似乎被他说服了,但却仍是不承认的撇过头去拒绝听他说的话。


  理间深秀就加紧一步,“我知道你不想承认,但你不能再逃避了,你一直以来都在逃避……”


  而朱*柳这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极其愤怒地推开了坐在病床旁的他。


  “这是我要的一切吗?你根本都没照顾过百味,怎么能指责我没有照顾好他!如果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任何角落,我可以让他过得平安,那我不会想要对他有那么多的控制”


  “他才那么点大,因为我东逃西窜怕他没命,怕他那一天就撑不住只留下我一个人,我只能让他学会停止哭泣,做那些任何母亲都不会让孩子做的事情……”


  朱*柳抹去了满脸泪水,愤恨地,却又幸福地笑着。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没有教导百味?从小到大,我每次分西瓜给别人吃,都是把最甜的瓜心分给别人,可只有百味,只有他会把那最甜的一口喂给我吃……”


  “那种情怀你有过吗?在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把最甜的一口果心捧给你,没有想你能发觉--但我也从没想过,就算我现在已经如此狼狈了,你还是会这样子把我的自尊践踏在地”


  朱*柳紧咬了一下她的下颌,眼睛强忍着没掉下泪水,手却抓住了白色的床单,攥紧得指尖发白。


  “还有,她不能生,凭什么夺走我的孩子?”


  朱*柳睁着一双哭过明显发肿的双眼愤然道,理间深秀眯着眼看了她一眼,朱*柳一下子就明白了那眼神的意义,然后她嘲讽地一笑,“我没精力去打听你们的事。她不能生是因为流产太多次了,子宫太薄了对吧?”


  朱*柳冷漠地一挑眉毛。


  “我可以闻到她身上那么多其他人和婴孩的味道,就在你和她出轨回来以后……你简直让我恶心,在我的味道还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和她在一起睡觉,让我的味道也沾染上那么多人的味道。幸亏现在已经没有了,不然我连看你一眼都不会再看”


  朱*柳扬着头道,但语气却丝毫没有其他不恭敬的味道,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一样。


  理间深秀无言,实在是朱*柳说的他一句都无力反驳。


  如果可以的话,换成前几年他还没有对她做过那样的事的话,而他又像现在这般“明事理”的话。那么如果他有什么为难需要她做的话,他还真有有可能抱着她撒娇痴腻一下哄得她过去,虽然有些伤情但却不伤心。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就是了。


  朱*柳见理间深秀沉默半晌,以为他在考虑放弃的可能性。


  就想了想,抱着令他打消主意的心思说,“来西国的宫廷晚会上,所有人都知道百味是我的孩子,你不能那样带走他就……”


  理间深秀却是皱了一下眉,一手搭在病床旁的柜子上敲着,没有抬头看她。


  “一个继承人的正式公开,只有在男性晚会上才算……”


  理间唇动了一下,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


  “我会说那孩子是我在多年前和你出轨时有的……而你,在我的国家做错了事,再过三天就会被遣送回国,永远禁止踏入西国。百味留下来,我会照顾的”


  理间深秀冰凉地说着,朱*柳却是一瞬间怒火攻心,气得倒仰--也不知为什么,无论什么想哭的事情,朱*柳的情感第一反应都是燃起怒火,用全副武装来应对危险,而后才会想到哭泣。


  她只知道她要一想到百味这样一个未成年人被留在这里,自己又不可能离开,怎么能不以为是她抛弃了他呢?


  难不成,百味现在就被控制起来了,才会到现在跟缪辰买东西都还没回来。


  朱*柳又气又急,扒开输液针,搡开坐在病床旁的理间深秀就要跑出去找百味。


  理间深秀旋即顺势站起,一手强硬地扣住朱*柳的手臂,害朱*柳冲出去的身体被钳制住一个倒转,撞在了坚硬的铁床边缘。


  理间深秀的大手握住她瘦弱的一手就握得紧的手臂,因为知道她的蛮力很大,所以也很用力捏住她的手臂--却没发现以朱*柳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是白费。


  朱*柳觉得理间深秀的手都快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头上又一阵钝痛袭来,耳边又听着理间深秀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


  “你别想拖延了,乖乖的走的话我还会让百味回来陪你……”


  朱*柳挣脱不开那强壮的手,眼泪又已经模糊了整个眼眶,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能坐在地上,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理间深秀见状放开了他拉着她的手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走后护士医师们进来将她收拾妥当,再见到牵着缪辰的手一路跳着进来的百味时。


  朱*柳看着他脸上那兴奋的表情,那曾日夜在自己脑海里,身旁变化的容颜,那她曾倾注一切的眉眼高低--朱*柳的手那么大,想要伸出去再一次描绘他的容颜,却是连抬也抬不起来了。


  一瞬间朱*柳心里的悲凉就泛了起来,什么也顾不上,只是招手,让百味自己抱住了她。


  百味依言趴在了她的身前,朱*柳总算才能抱住了他。


  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到耳蜗里,痒痒湿热的令她难以忍受那种异样的感觉,可她却还是一动不动,汲取着百味身上的温暖,和他带进来的湿润的雨夹杂着青草味道的气息。


  至于缪辰,朱*柳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看他了,她自己是个蠢的。


  分辨不清缪辰到底是不是真心为她好,还是只是为了赢取她的信任好完成理间深秀对他的吩咐。


  但,只要他对百味好就好了。


  朱*柳抱着百味的时候,看着独自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们母子的缪辰,心里闪过这样的想法,脸上却没有漏出一丝一毫的迹象。


  朱*柳的身体检查还没有那么快,医院。


  以往朱医院这种,看似干净其实细菌却最多的地方,只不过现在她被百味的事烦心着,所以在哪里也倒是一样了。


  百味已经被安置睡在了一旁的小隔间里,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赶不走,硬要陪她聊天的缪辰了。


  “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缪辰没事做,边削水果边看了一眼她说。


  看他那有些躲闪不忍看自己的样子,朱*柳不知道他到底是愧疚还是看自己的境况太惨才会这样的,所以只是笑笑,没有开口。


  她这病娇的模样没引起缪辰的怀疑,还以为她只是懒得说话而已。


  顿了一下,缪辰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对不起”


  朱*柳以为他会说的,是他做过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眼神不由地看向了他,倒是认真了起来。


  “都是我,当初没有注意一点,不小心说漏了嘴,理间他们才会知道百味的存在……才会去找你的”


  缪辰说着,一个堂堂一九几的浪荡子,竟然掉下了眼泪,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就只剩满脸愧疚和自责。


  朱*柳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他的坦诚,但看到他这样倒是不忍--毕竟,朱*柳是从没真的看见过一个男人的泪水的,而且还是为她流的,不管原因是什么。


  朱*柳有些手忙脚乱了一下,但想到什么又安定了下来,然后温和地开口。


  “你不用这样,就算你没泄露,他也是要找我的,因为他想要我手里的这个戒指……他不能抢也不能偷,只能是我给的,那些人才会承认,所以还是会找我……反正也会发现的”


  朱*柳说着,嘲讽地一笑。


  窗边的湿润的空气被风送了进来,朱*柳一下子闻到,鼻子却是更加不舒服了起来,蹭了一下,有些像吸*的瘾君子似的,抑制不住的难受。


  缪辰起身去关了窗户,站在窗前的时候,看着窗外天边那黑呼呼可怕的颜色,还有呼啸在高空中的风,不禁喃喃叹了句,“你来后的西国,似乎天色也更爱下雨了……”


  缪辰扭头看朱*柳,却没想到朱*柳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手还扶着另一手的手臂。


  缪辰还以为她还是极没有安全感才会如此睡眠,并不知道她皱眉的隐隐作痛。


  只是收拾起好像是不小心被撞倒在地上的录音机时,缪辰看了下,原来放的还是他的那首Rhapsody,他的眼泪就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可是啊,缪辰看向床边安睡的朱*柳心道,哪怕你不要这么固执长情,情况也会更好一些--你知不知道听了这一首,你会错过千千万万首更好的旋律?


  缪辰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掩面拭去,只是却更悲伤了一些。

利刃,全都是利刃,天上的雨下的,全是一柄柄利刃,刀刀刺在身体上,是朱*柳哪里都躲不开的痛。


  而朱*柳的身上血流成河,绚红的血液模糊了双眼,令面前的空气窒息到了极点……


  朱*柳从梦里醒来的时候还不免大喘气,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刚刚在梦里经历过的那场刀子雨的洗礼。


  但还没从她那诡异的梦境中缓过来的时候,却又有别的事情夺取她的心*。


  因为沫兰第二天从旁,降了身份偷偷摸摸过来寻她,意思是想要朱*柳把那个戒指给她,而她就会先瞒着理间深秀,让她们母子先回华国。


  因为那戒指偷的抢的都不作数,沫兰的意思是,她从自己这里拿到戒指,理间深秀和她也能完成共同理想了,到时候她会说服理间深秀暂时放弃百味--这样一来,至少理间深秀不会再逼迫得那么紧,而朱*柳也有缓冲的时间想办法应对了。


  而到时候,沫兰她会拿着护照本,将她们母子送上飞机才算数的,由不得朱*柳怀疑有它。


  朱*柳听了心有意动,可本能上并不相信沫兰,毕竟就算到了飞机起飞的最后一刻,沫兰还是有权利把飞机叫停的,而她又怎么能这么片面地,觉得沫兰不是和理间深秀合伙起来骗她的呢?


  朱*柳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是不是天生就有那些恶劣因子的,没先答应,而是冷笑着。


  “你们这还真是,这样一来,我也算是你们的奴仆对吧?虽然我没伺候过你们,你们也不是一吩咐我,我就把自己真爱的东西给你们,但,你们也只不过是拿得费劲了一些而已……这么巧取豪夺,偏偏又无可奈何,让人气的要命,自己却一点事也没有……”


  朱*柳说着,可看沫兰一副油盐不进,还笑吟吟任凭你说,她自巍然不动的样子就没了心情,总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不过兴许是朱*柳真的昏了头了,竟然真的答应了沫兰的这个提议。她私心想着的戒指不能被抢走的,到时候不行,她不给就是了,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的……


  然后就这样,朱*柳瞒着所有人和沫兰约定了当天的逃跑计划。


  当天夜里,朱*柳偷偷地叫上仍旧睡得一脸惺忪的百味,医院后门侧角,虽然要绕过那么多看顾的人还真挺不容易,但她无所畏惧。


  沫兰的车就停在拐角的地方,朱*柳正将百味推上车后,刚要跟着爬了上去,谁知道沫兰竟是在驾驶座上推了她一把,径直把车门锁了,留下车窗里惊恐万状看着她的百味,和不明所以的朱*柳,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朱*柳被推到在地,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但她的心神却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一下朱*柳一刹间思绪万千闪过,但又茫茫然然,只知道她的百味现在在沫兰的车上,被沫兰带走了。


  朱*柳追了上去,伸手挥着,“我给你戒指,把百味还给我……你不能这样”


  朱*柳越来越追不上汽车,只好着急着另想办法。


  朱*柳的记忆力真的不错,不然也不能在各种不尽相同的山城里穿梭自如。她陡然想起按照沫兰回皇宫的路线--那么她如果从另一条路走的话,是可以拦住不知所谓想要夺取她孩子的沫兰的。


  朱*柳像是重回战乱国的战场边缘那般,燃起了一种不能就这样的斗志,脑袋飞速运转,连一向不给力的身体也突然像开窍了般可以狂奔起来了。


  也只能是*一把了。


  百味坐在汽车后座的中央,可以直视前方的一切,他抹着眼泪大哭想要回到朱*柳身边。


  刚开始沫兰并没有搭理他,后来大概是嫌他吵了,只是手搭方向盘不耐烦道。


  “你妈妈不要你了……把你交给我带……”


  沫兰话音未落,就猛然看见笔直通往皇宫的道路中央,朱*柳的身影窜了出来。


  沫兰大骇,急踩了刹车,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百味扑到前座,伸出有些肉肉的手拼命想要够他母亲的时候,沫兰踩刹车的脚就松了。


  似乎这样,百味能更快地够到他的母亲吧?


  沫兰恶劣地闪过这样一丝想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但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汽车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百味的后车门依旧被锁住,沫兰有些茫然地走下了驾驶座,走到路的中央,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朱*柳。


  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朱*柳只是好像在做行为艺术般,躺在地上睡觉而已,她以前也不是没算计过人,只是没碰上想朱*柳这种,如此固执的人罢了。


  似乎怎么都说不通似的……


  沫兰眼睛缓慢的转了转,似乎有泪光闪现。


  然后她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朱*柳大手,和那像男子般的大手上戴着的地下皇帝之戒的母戒。


  *使神差地,医院门口朱*柳朝自己大喊的,“戒指给你……”,然后她就伸手将朱*柳的戒指取了下来。


  沫兰的手太细,原本戴在朱*柳尾指上的戒指,沫兰一个也套不了,总是太细滑,要掉了出来。


  沫兰茫然着急着戴上,没想到朱*柳却醒着了,两只眼睛用力地睁着,朝车里一直看去。


  百味从后座翻到前座,从驾驶座的位置爬了出来,浑身颤抖地爬到朱*柳的身旁。


  朱*柳看着百味无意识地一笑,血从嘴里流了出来,“不要离开我……百味”


  她僵直地躺着,血泪一起混着,流在了这西国心脏城市跳动的街道,渗透在这泥地下无尽的脉络当中。


  朱*柳浑身是奔跑在这街道过的夷木气息。


  高强度运动后的酸痛导致的呼吸稀薄,她的呼吸几乎微弱到不可闻述。


  朱*柳的手被百味握着,润着血水也不觉得湿腻,只是感觉快要死了,心中竟然到了此刻还惦记着那戒指。


  “那是我干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朱*柳气若游丝地说着,浑身都是被撕裂的痛楚,“我要留给百味的……请你还,给我......”


  


  救护车队来的时候,百味还在和沫兰抢夺戒指。


  不过百味人小分量轻,简直不够看的,那样的情景反倒是像妈妈教导不听话的孩子一般--只不过如果真的是自己孩子的话,沫兰不会真对百味这样。


  沫兰只知道,虽然她好像做错了什么,但她想得到的好像已经可以实现了--戒指到手,百味没有妈妈,理间深秀没了朱*柳,只剩下她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她的,而不是那讨人厌的朱*柳的……


  医院的手术室里抢救时,理间深秀和缪辰他们都在场。


  缪辰抱着百味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安慰快要哭得背过气去的百味,边拍着他的背。


  沫兰就对理间说道,“我只是想你开心……”--沫兰的这句话是应对理间深秀之前对她说的,谁允许你这样做的回应。


  只不过没敢加上戒指到了,就差百味这种傻话--只是另外想着要怎么和理间深秀解释,“而且母后病重,想看百味……”


  不知道为什么,沫兰之前还是一副做错了事慌乱的样子,现在理间深秀来了,可能是因为依靠到了--理间深秀给她的感觉和许诺就是让她觉得如此,所以沫兰又恢复了往常面面俱到得体的样子,看上去坦诚了很多似的。


  缪辰抱着抽噎的百味,就不禁气愤站了起来。


  “你还真有脸说,医院,你带百味出去干嘛?哼,还不是自己想做这些事,又想有个好名声而已……*柳才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你肯定是做了别的事情她才会追了出去,敢做就要敢当,到时候看了监控就知道”


  缪辰冷冰冰地说,一点情面也不给沫兰留了。


  沫兰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很爱理间深秀--理间因为之前沫兰说她庆幸没有爱上那样冷酷的他,所以这次理间深秀打算遣送朱*柳回国的混账事情他也没告诉沫兰,以免她死后也落入了那样的地狱。


  可沫兰并不知道他的打算,她看得出,理间深秀就算不止对朱*柳余情未了,以他不择手段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因为朱*柳的戒指,还有百味,而搞坏自己的名声也有可能和朱*柳复婚,反正他本来也很喜欢她的……


  沫兰还记得当初在理间还和朱*柳有婚姻关系时,理间深秀和她出轨的那次。


  就那一次,她就知道,当那种纯情的美好逝去以后,无论是性事或者感情,他都已经麻木又隐忍的。


  除了对朱*柳一如既往的愧疚越加深重以外,他应该简直都不知道这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吧?只是和被训斥过疲惫的运动员一般,任性地只想低着头,什么风景也不看地一直朝着他生命的终点--死亡走去,然后完事。


  就是因为沫兰不知道理间深秀的这个打算,不知道他这一辈子已经没脸见朱*柳,所以决心用这样残忍形象分别。


  沫兰只要一想到,朱*柳以后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轻而易举地夺走她辛辛苦苦为理间皇室所做的一切努力和成果,她简直就要崩溃了--凭什么,之前的朱*柳并不懂事,不能守护她的那些所有。


  而在自己把王妃、王后的这份工作做的那么好后,朱*柳也懂事成长了,自己就要把多年来奉献的一切统统都交给她呢?


  沫兰心有不甘,所以才策划了那些事情。


  但她没法反驳缪辰的话,而理间深秀似乎也并不想听她解释,所以沫医院。


  


  张百味一个人窝在缪辰的怀里,心中无比地怀念朱*柳那双不怎么白皙,但却非常大、手指修长、指纹细腻干净,还隐冒青筋的大手--那双可以轻而易举握住足球的手,会很温柔地把他护在怀里面。


  可现在,他却亲眼见到了那个所谓对自己好的女人,让自己误会了妈妈将要抛弃他的事实,虽然那也因为朱*柳的确给了他一些这样的感觉--但那个女人害他伤了妈妈的心,还……


  百味知道自己不能单纯怪罪别人,其实最要怪的,是他自己才是。


  因为自己无法做到像朱*柳那样禁止任何欢乐,所以才隐约想要逃离一小会的,才会有时忍不住诱惑,接受沫兰的礼物,也和她一起出去。


  可,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妈妈就在他面前那样,像一个沙包一样,被那样毫无预警地撞了过去,变成了一个躺在地上动都不能动的人。


  即使在朱*柳最狼狈的时候,百味也没见到过她需要别人搀扶的地步。可她现在就那样了,一动不动地,像被小女孩玩坏了的破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布了。


  相对于百味的难过至极,理间深秀也陷入了一种不可言喻的悲痛。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与他休戚与共的女人:一个是养育了他,却断送他梦想,强加给他强国理想的母亲,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而朱*柳,将他从那几乎无法喘息的生活中解放了一丝天性的光亮陪伴,到现在也是……


  其实,到头来还不如没有地好。


  他失去了她以后的日子,也就回归了以往的生活,虽然看上去没变,但他自己知道的,他的心变得更加颓然末世的--如果结局非要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和沫兰相遇的好。


  虽然体味不到那样的美好,可也有无知的勇敢,好过现在知道朱*柳命不久矣,和他的理想也将垂暮的无望悲痛。


  


  朱*柳是因为车祸的重伤,和随后全面检查报告的出来而被判定死刑的。


  理间深秀看了车祸现场的录像,朱*柳躺在地上,被沫兰取走戒指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只不过还来不及为朱*柳从手术台上活下来而庆幸,却又有消息,说是因为朱*柳长期的慢性咽炎,和体弱多病,加上她的鼻肌肉已经坏死,得了一种所谓鼻咽癌的东西。


  没办法多考虑百味为了他的母亲和沫兰打架的艰辛,也没法多想朱*柳这么多年来忍受病痛,无法呼吸一口完整鼻息的遗憾。


  现在的问题是,无论再对她的身体做什么治疗,她都活不长久。


  而且她又是个极其有洁癖自我的人,听完后竟有心如死灰,又似是超脱般的意味,所以干脆不打算治疗了。


  骨刺的胸腔淤肿间,朱*柳在病床上意识昏迷,又时而清醒,不过暂时拖住了性命罢了。


  有时她看着理间深秀,恍然不知今日是何夕一般,流着眼泪,思维都错乱了般。


  “我想让百味给我生一大堆小孙子,名字我都取好了……我想他重来一次,不要让他的孩子再有没爸爸遗憾,做个好爸爸,有用的人……可,他那么小,又已经那么大了,怎么还能再失去我……怎么才能让他忘了我……他一个人要怎么活?你......”


  距离理间深秀给朱*柳下的三日通牒早已经过去了,理间深秀却将一切都按兵不动。


  似乎是直等朱*柳哪天撑不过去直接了事,免得麻烦的样子。


  但另一方面,却又像是极其深爱她地那般,因为满心都是她,所以什么无力再维系下去的那般绝望。


  理间深秀此生都没有像朱*柳在的时候,那般地恨过自己。


  当朱*柳昏迷的时候,他因为自己对她的病痛束手无策,而感到懊恼心疼和内疚。


  可当她清醒的时候,他又实在无法忍受她想要见百味和缪辰的请求,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她见他的就是了。


  理由无他,因为百味也住院开刀了。


  是因为遭受重大打击而引起非病理性阑尾炎发作,因为张百味也和朱*柳一样是个身体底子不好的人,一个简单的手术却凶险万分。


  而理间深秀不想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险境影响--说实在,现在就算是全凭朱*柳见到百味的惨状,想要好好奋斗,努力生活的决心也是没用的,毕竟她的身体,是早已经垮了的。


  不过这些状况,朱*柳却是一点都不知。


  因为她本就是和对自己,或者分辨别人很困难的傻子,每天早起也是因为饱受神经迟钝而很困扰,所以才如此这般,见理间深秀对她好多了,还以为希望来了,强撑着坐了起来,企图能从理间深秀的沉默中打开缺口。


  是的,理间深秀的沉默中。


  理间深秀每天几乎都在病房里待着,却沉默不语。


  缪辰被他派去照顾百味,所以竟是无一人可以劝他。


  “其实我看着很可笑对吧,自己都一片狼藉,还一副自己很能帮助别人的样子讨人不喜欢……”


  朱*柳察言观色地说着,希望无论如何理间深秀给点反应可怜自己也好。


  理间深秀皱眉,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手中批文的笔顿了一下。


  蓦地想起朱*柳之前给他的那封信,上面写着她愿意把前半辈子求来的运气让给别人,只因为她自己找到了最幸福的人,所以想让那运气帮助其他更不幸的人……


  其实她可能早就后悔把运气让出去给别人了吧!


  她自己的状况糟糕--也是,怎么能帮得了别人?


  理间深秀思索了一会,却是停在那里。


  感觉听着朱*柳在旁边絮絮叨叨他的事,像是她才是个他母亲的那样觉得幸福,又觉得难过,“你,和沫兰好好过吧!我是说真心的,你不要觉得我……不要误会我”


  理间深秀目光一黯,不知该为她还想让自己幸福所进行的劝导而开心,还是因为她已经把自己真的当成别人而难过。


  不过理间深秀而后一想,朱*柳惯来是说谎可以骗过千万人的那种,因为没有人能真的可以看透她,所以干脆他也不想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了。


  “让我和百味回去吧,我不想死在这里……”


  朱*柳哭道,“我不会多说什么的,因为我有和你那段快乐时光……我从小很霸道,如果我不能得到的,虽然我也不会用不道德的方式去得到,可我会一直记着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掉你,可是我很后悔遇见你……唯一能让我不后悔的,是百味”


  “求你了……我不像别的女人,天生就有男人呵护。我天生就没有这样的生活,就只能,那样活着而已,就只是活着……在你们吃着精致料理的时候,我只要有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就可以了……我要的并不多,可是为什么连我这个唯一的依靠都要夺走?我那么好欺负啊!”


  朱*柳的眼泪夺眶而出,躺在床上并不怎么能动,只是任由泪水沾满了整个枕头。


  理间深秀来不及安抚她,就见朱*柳突然皱紧眉头,牙关紧咬,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那般--不一会就变天了,理间深秀看着自头痛袭来就一直禁闭双眼蜷缩起身体不动的朱*柳,才蓦然想起她的痛风。

然后蓦地冒出一个念头,那不会是他逼她走的那天,他害她撞到门上所致的吧!是以他的手,一直不敢伸出去触碰......

理间深秀很想忽略朱*柳所说的话的,但也知道她的性情,有些事还不如干脆地给她答复,让她死心的好,免得她心里一直抱有期望,到最后失望更大,还让她来觉得自己像是在愚弄她的一般。


  “你要带百味回去是不行的”,理间深秀轻声说。


  “我的母后病重……死的时候总要有人捧灵,灵*才能升入天堂……”


  朱*柳闻言就不禁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看向一旁踌躇着怎么解释更好的理间深秀。


  “你们这样的人还用升去天堂?哼!一个人怎么就可以在当时那么好的时候,那么谈笑风生的时候,心里却藏掖着对另一个人那么恶*的计划呢!难道这是你的本能吗,还是你们所有人的本能?如果是这样,你们不用升入天堂的,因为你们才是主宰,你们就是神明啊!”


  朱*柳说完,又淡漠地瞥了一眼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忍受钻心的疼痛。


  而理间深秀无奈,只好退出病房--如果我真的是神明的话,那么你人生所经历过,走过的那些画面和场景,如果可以变成书目,那么我想一页一页全都知道,而且只想知道你的……


  理间深秀的头靠在门口的门框上,不禁流下了泪水: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漂亮自信的,我想知道你的心什么时候变化了的……可惜我无法知道。


  如果一切非要如此的话,那么就让你人生的所有最后画面,都是我陪你走,不要任何人参与的好吧?

朱*柳在清醒之余,竟然提出她想吃慕斯和麦芽糖的这个要求。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察觉了什么,还是已经接受了了某些事实,所以并没有要求再见缪辰或者百味,而是虚弱地想起了自己自己现在的状态。


  或许是她现在被身体的其他不良状况折磨下,怕她以后再也享受不到那味道了,所以想用甜的味道来让她感到幸福似的,她就是那样请求了。


  理间深秀又如何能不做到呢?


  虽然他急忙调度了几次,却还是没找到朱*柳想要的澄*色麦芽糖,正想着怎么再去华国调取,她却直接揭开那白色麦芽糖的盖子,将盖子上的麦芽糖舔掉。


  理间深秀看她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禁一笑,正想上前帮她取出,却是被一则消息打乱了手脚。


  朱*柳这时候的病更重了些,前王后却是身体好了一些,已经出院回皇宫休养。


  不过却不知道是谁曝光了消息,说出了前王后曾把前王妃朱*柳逼入绝境,并赶入战乱国的事。


  而其他各国媒体的大肆报道,四面楚歌,令年老了心肠也慈善起来的前王后--刚见起色的病症又加重了一些。


  理间深秀只好赶去处理这些事情。


  刚开始理间深秀还以为是缪辰为了朱*柳,而做出的舆论策略。


  但亲眼看到沫兰在朱*柳那样躺在床上,一点反击能力也没有地,只能听沫兰说出“你照顾不了百味,那就让我来照顾吧!”,那样狠心的话,理间深秀的心就沉到了极点--因为他知道了,放出消息的人是沫兰。


  只是理间深秀她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引开他,却来对朱*柳说这样落井下石的话--要知道,就算在朱*柳精神体力的全盛时期,朱*柳听到此言,也不会对她多说一句话的,只是会自己一个人受伤而已。


  还是说,沫兰的目的就在于此,她想让朱*柳绝望?


  “我本来还想和你好好的,毕竟你没有犯错……可,朱*柳,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理间深秀几乎是一把将病房里的沫兰扯了出来,强压怒气冷静的说道。


  沫兰莫名地就笑了。


  “谁让她自己要这样?她自己轻贱自己,我爱护她干嘛——你不也一样,看她傻,也就欺负她,浪费她的心……你跟我没什么两样,还不是看她好欺负就欺负了,凭什么说我啊!”


  沫兰哼了一声,意味显赫。


  理间深秀的喉头于是滚了一下,松开了抓着她出来手臂,眼光暗沉。


  “她不是傻,是因为心中圣洁的爱……”


  理间深秀一说到此,看见给百味做阑尾手术的医师,和朱*柳的主治医生一起从走廊的那头朝他走了过来。


  目光闪了闪,理间深秀并不再对沫兰多言,而是迎面走了上去。


  消息一好一坏。


  百味的医师告诉理间,百味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竟然差点因为一个阑尾手术而有熬不过去的状况发生,当然现在的恢复也很好。


  而朱*柳的医师则是保守了一点,建议还是让百味多活动活动,照看照看朱*柳的好--毕竟就在同一层的病房,有些事情其实不提也清楚的,医师间不会说理间什么闲话。


  但朱*柳已经快要死去,还是让她儿子百味多和她相处一些时光的那意思,倒是很清晰地传递给了理间深秀--也免得造成一生的遗憾嘛!


  然后就这样,百味得以和缪辰得以登堂入室,被理间深秀允许进入朱*柳的病房。


  不过缪辰不知是忙,还是想多留时间给他们相处怎的,并不怎么出现就是了。


  而被允许重回妈妈怀抱的百味,纵然虚弱,但也还是表现出了无比的兴奋,只是两母子都是孱弱的样子,着实令人觉得不免心疼。


  尤其还是百味。


  朱*柳之前在战乱国的时候,当百味问起父亲的时候,她选择了不说谎,告诉他实情,让他放弃了对理间深秀的期待,而百味也从未在别人面前提及过此。


  在华国没碰到理间深秀也就罢了。


  在西国的时候,朱*柳关于理间深秀他们是不是要夺走百味的猜测和反应千姿百态,却并没有告知百味。而百味也只能在他们大人这样那样的举动中猜测自己的归属……


  说起来他还真是挺难的,既是知道,却又好像要装出并不知道的样子。


  当然,也没有任何人问过百味的意思,因为他现在还无法独立生活--即使他有了独立的思想,也会被忽略的情况下。


  理间深秀其实也不清楚,百味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之间的父子关系,但看百味貌似是知道却不打算承认的样子,也不免有些心酸,所以知道百味一直以来的心思,其实是梦想有一天,可以一家人坐着一起吃饭,像普通人家打开电视其乐融融的那样时。


  理间深秀不知为什么,诡异地在一个午后的时光,吩咐了人端来华国莫城普通人家的三菜一汤,一起围坐在朱*柳的病床上--想给他一个小小的圆满家庭晚餐--在朱*柳还在的时候。


  当然朱*柳也知道这点。


  百味一直希望可以像别人那般,体会一家人边吃饭边看电视的那种乐趣,是以百味打开病房里的电视时,朱*柳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强硬的不让开。


  只不过其实,做人还是始终如一的好,朱*柳这样心想。


  因为当她艰难的背靠着枕头,像纸片人一样坐着,看着理间深秀阻止不及的关掉电视的样子奇怪。


  而彼时电视屏幕上的理间深秀,正在各国媒体面前,承认当初将朱*柳逼入战乱国的人是他--朱*柳的心于是就这么一瞬间产生剧烈的绞痛,停止跳动。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像是无法喘气般濒临死亡的最后虚脱。


  可当她的理智回笼,看到百味匆忙关掉电视后的瑟瑟,就又恢复了原样,神情依旧,甚至透露出一股子温和出来。


  不过纵然朱*柳一直也尽力把气氛维持的很好,但那也掩盖不了她根本什么也没吃的事实--朱*柳的气管几乎已经吞咽不进东西了,这么“吃完一顿”,反而更虚弱了下来。


  还待在病房的期间,理间深秀有几次机会,明明可以向她解释一下。


  可看到镜面窗里自己的脸,那样犹豫又畏缩的脸,就像她曾经一直对着自己的那样,他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理间深秀不禁绝望地想,难道,朱*柳其实也一直是这样,觉得太无力解释了--因为无法和已经有判断又固执的人解释,所以才最后才什么也不说的宁可让人误会?


  理间深秀大概明白了他对她的失败。


  他错就错在他把她当成了别的女人,忘了她也有自己骄傲自尊,也有她的顶天立地--那自尊不允许她低声下气,或者用女性的所谓魅力来插科打诨,将一些事情掩饰过去。


  所以她很真,也很自我,真到自私地不愿用那些……来很假很开心的用一些交往谈话艺术来和他,他的家族一起活下去。


  因为那是她毕生追求的,却始终因为她自己的妥协而无法得到的自由。


  或许是察觉出理间深秀欲言又止的内容,朱*柳又一向五感灵敏--所以她惨淡地笑了一下,倒是提前说了,“你不用解释,不用解释了……我原以为是母后……是前王后做的,现在看来,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朱*柳的神情暗淡了一下,然后复又释然似的。


  “不过,就算再怎么不想,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改变,但我有很好的一点,那就是我想忽略的东西,我都可以自行更改记忆,想着你或许可能是迫不得已的原因之类的,来安慰我自己……只是,好像没那个必要了”


  朱*柳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倒似乎真的并不在意了。


  理间深秀不是不知道朱*柳的性格,说不在意,其实却可能在意的要死。


  在窗外的缝隙中看了进去,果不其然,理间深秀看到朱*柳咬着自己手臂的肉,睁着眼看天花板流泪,而另一只手抓着床单紧紧地并不松手。


  这一切的情形害得走出病房外的理间深秀后悔极了,他刚刚为什么没有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拥抱她,就算再被朱*柳假意的嘲讽,也好过现在这样两个人隔着一堵墙哭泣……


  理间深秀伸手抹了一把潮湿的脸,却还是没有进去病房--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表现出朱*柳没几日好活的悲伤样子,而朱*柳的五感总是灵敏的。

朱*柳一人躺在床上,也不知她这也算少妇的身体怎么就这么奇怪了。


  好好的被伺候躺在床上,全身却一阵一阵的发抖,像是要活活被饿死的人一样,虽然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却是对那些痛苦、折磨人的感觉感受强烈。


  她脑子里一下子飘忽地想起被理间深秀之前的装出的假象骗了、到现在却发现他早就惦记她的孩子的愤怒充斥着,就有些沮丧。


  可她一下子又想起之前的日子,想起那些美好--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天生反骨,如果不是有一点喜欢理间,她也不会和他结婚……


  只不过,谁知道呢,她连自己的事也做不好,现在一辈子,呼吸也都在凝滞和在难以言喻的沉重中度过。


  又有什么办法了呢?


  她也不是没想对自己好过,也知道她有儿子,就该承担责任把他养大,所以她的身体要好一点,可实在是……


  朱*柳又想起在战乱国她亲手杀死的那个医生,不禁一阵胆寒,有时不禁心想,或许她是个男的就不用这样了,但谁知道呢,如果她真的是个男的,她能保证自己不会这么弱小地好好活着么?


  大概是永远不可能的,因为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她的情性就已经决定了她在这个世上的命运了。


  抛却其他不说,只能说这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


  朱*柳隐隐感觉自己的身体坏到了极点,就像是一盘料理,本来烧焦了,像加点辣味去除臭味可是太辣,就又加了点糖,糖味太甜,又加了咸味、到最后却是折腾来折腾去,却毁了这一盘菜的样子。


  所以这天午后,一向在午后因为药物昏沉的朱*柳没有睡着,而就在理间深秀刚以为她睡熟了出去以后,朱*柳就突然醒了过来,让人把百味找了过来。


  也没说什么话,因为朱*柳也没那体力了。她也只是只是抱着百味,让他记得,以后他从别人口中听到说她的话时,不要全信,也不要不信,但只要记得一点。


  “那就是我爱你”,朱*柳这样说道。


  百味这一阵因为怕朱*柳烦心,自己也忍受了病痛的事情并没有让她知晓。


  身体上的忍痛,加上一贯以来的自我精神枷锁,和这一段时间一来所有情绪的爆发,听到这状似告别的话时,竟然在这一瞬间哭的凄惨至极,像是下一秒朱*柳就要离他而去。


  而他心里又没有准确的父亲这样的概念的问题,此时竟然感觉一个人被抛弃在这世上,比当初在战乱国里的战火纷争下随时性命难保还不如的样子,那感觉甚同天崩地裂,让张百味在这世界上构筑的小小天地一下子就崩溃了。


  朱*柳只好捅了马蜂窝一般着急起来了,安慰了一阵,百味却还是没有消停。


  朱*柳的眼神却一敛,似乎是觉得没有力气和时间再和他耗了,就紧握着百味的手,跟他嘱咐起自己的房产存款起来了。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写在了本子上,在我睡觉的枕头下面,密码是你的生日,你要记得……”


  顿了一下,朱*柳似乎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


  “我想,你能不能在我走了以后,为我留七年的头发”


  “然后在七年之后,剪了它,忘了我……”

理间深奈不知何时归来的,和不远处还站着花丛里的明斯特一样,眼神都也不明意味地看着他,然后一下子,就把正匆匆趁着朱*柳午睡间隙回宫的理间深秀推搡到墙壁上了。


  “我知道你一向都看不起我,可我那也是“情有可原”不是?但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若无其事……”


  理间深秀不知理间深奈是指哪件事情,皱着眉头看他,然后联想了一下最近的事情,一下子又突然明白了他是指朱*柳的事。


  理间深秀本以为朱*柳只和明斯特关系挺好的,却没想到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她和他的好大哥的关系也那么好了。


  理间深秀心里不禁冷哼一声,但却有淡淡的温情升起--因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朱*柳和他家人的关系还是那么地紧密,这可不可以也认为是他们之间关系的程度呢?


  只是理间深奈那么说真是无礼,加上理间深秀又心烦意乱。


  心想着怎么他只是想回去自己的地方伤心一下都不可以了,难道还得等全世界一遍又一遍地指责他的失误,不肯让他喘一口气吗?


  那他现在的悲伤算什么!只不过因为没有表现出来,他就要被如此抨击,那他的愤怒呢?


  他的一切该往何处去?


  理间深秀都快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又知道,他还得像个正常人一样保持骄傲,无论任何事情的打击。所以,看着面前义愤填膺的理间深奈,理间深秀突然一下子漫不经心起来了。


  说出的话像是撕扯心房,却又像是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威力似地懒洋洋,然后他哂笑着。


  “哼,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知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而来……不知道吧?哼,那我告诉你,当我还小的时候,你喜欢上一个妓女,只不过被抛弃后就一蹶不振又喜欢男人让我们丢尽了颜面,还连累我们皇室被其他国排挤,当看笑话看待”


  “当父王劳碌感叹,母后伤感流泪,我们的人民受苦受难时,你又在那里?你把你自己的心情当做最宝贵的东西,置我们其他所有人于不顾所以我才要接过你的担子--因为你的不负责任!”


  理间深秀看着愣在那里,甚至嘴唇有些发白的理间深奈,心里不知为什么闪过一丝快感,又不免悲戚道。


  “我也失去了我的爱情,可我从没有像你这样--做了那么多事情然后,这么有能耐,还要跑到我跟前,用圣人的样子来给我落井下石……”


  理间深秀的眉眼认真过一下,却又变成了理间深奈最不喜欢的那种样子--明明桀骜不可一世,却又悲凉得倔强不肯服输地恪守礼仪,并无唐突的地方。


  理间深奈眉头狠不禁狠皱了一下,“当初也没人要你自作主张……那现在我来当总可以了吧!你可以教我……”


  因为理间深奈突然想到,的确是因为他让母后失望了后,皇室所有期待的目光和重担才压到理间深秀身上的。


  这也等同于是自己害了他的理间深奈忙改了口,只是话未说完,理间深秀就冷淡地看了一眼现在远处在太阳花下的明斯特,冷然。


  “那你是要让你的明斯特当王后还是国王?”


  这话问住了理间深奈,他一下子愣住,无法回答。


  然后理间深秀就狠狠地甩开理间深奈按住他的手,转身从回廊离去,声音渐行渐远,“一切都来不及了”


  理间深奈算起来也是个浪漫感性多一点的人,就不理解了,所以一下子冲上去就拦住了他。


  “那也没人强求你做这样的事,谁叫你做这样的事了,你怎么这样!不要用那种大义来掩盖你的责任,你的人民是人,她们母子也是,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们?你不是最喜欢画树林吗,猎人喜欢树林是因为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生物共存,但你也要想到,她们也是树林里的一棵树木呀……”


  “就是有像你这样的霸道的树,想要有更大的地盘,根伸着伸着,也会把她们的立身之本夺取的……你根本忘了,只有不同的树一起才能算作树林,你为什么要那么激进……”


  理间深奈说着,没料到理间深秀的目光已经变得幽然。


  “所以你现在是跟我说,我这一辈子做的、所隐忍的、所追求的都是错的,只有你的才是对的?哼,那你早干什么去了?让我这已经不能停下的停下,不能挽回的再去挽回,你以为朱*柳她还会需要我吗……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把一切都想的天真”


  理间深秀摇了摇头,甩开理间深奈,径直离开。


  谁知却没走多几步,就听见明斯特从花园里冲了进来,一手握着还在沙沙作响的电话,朝理间深秀喊着,带着哭腔。


  “朱*柳她……走了啊!啊……”


  明斯特喊完,自己忍不住蹲下去抱住自己膝盖哭泣,理间深奈急忙拥住劝慰他,心里也对朱*柳的去世感到黯然。


  而在这么仓皇的境地下,天知道,理间深秀脑海里涌起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真好,她这个五官灵敏,一生都难以入眠的人,终于不用感到生活困扰了……

 可是理间深秀你知道吗?


  朱*柳对这些困扰的一切,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很可惜的是,让她有感觉的人,却以为她没感觉,所以忽略了她的感觉而已。


  从朱*柳被剥夺了个性,和那些所谓自主的想法时,她的一生看上去像是凄惨的无爱一生,可谁又能说无爱一生是很悲凉?


  她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平等对待,不管那样天性使然也好,是保护自己怕深入难过也好。


  她的人生是悲亦欢,也许换种说法,可以是无爱人生等于大爱人生。


  而她的对人世间的付出,远胜过她的,愿对人世间渴望而索取的,当然这不能不称之为一个伟大的品行。


  只是时光记忆里,朱*柳仍是理间深秀再次在海港相见,见面时那个穿着天蓝色碎花裙、扎着白色衬衣的女子。


  当海风吹拂而过,她轻巧地把风吹乱的头发顺到耳后,抬起鹿一般的眼睛看他,光着脚的脚趾蜷曲着……


  不多不少,恰是顺眼至极,潋滟了他眼眸里一世的华光。


  


  入殓棺材时,百味又闹了一通。


  因为他发现了朱*柳手臂上深重的掐痕--那是理间深秀那次为了阻止她跑出病房而留下的痕迹。


  百味的愤怒瞬间被点燃了,誓要找出是哪个竟然趁他不在“欺负”他母亲的人。


  理间深秀看见后本来觉得愧疚,也想掩饰一下的,但看百味一副红了眼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就皱了眉头,拦在他面前,说了是自己所为。


  谁知道,听见在他母亲身上留下那样掐痕的人是理间深秀后,众人预料中的吵闹并没有发生,百味反而安静了下来--只是在理间深秀眼里,百味这样的反应,这样子还不如闹起来的好呢!


  他心里也知道,就光凭这件事,和百味也不搭理他的样子来看,百味他,应该还真是没有丝毫的打算把自己当成父亲的。


  心中不免泛起一抹悲凉,理间深秀也没办法。


  而张百味在此之后,对理间深秀把他安排进皇宫,让他去陪前王后的举动也没有任何异议,出乎意料地顺利让沫兰都觉得这是完了。


  百味太过早慧,也似他母亲那般固执。


  他肯定是因为他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所以为了自己的自尊,不想吵闹过后还是无果的狼狈,才这样隐忍下来,但其实谁都看出百味并没有诚心实意地留下。


  其实按照百味这样几年下来的日子,也不难理解他的举动。


  自然像他这样内敛的人,知道要是大人有什么想给自己的话,他不要也是得要的--而有什么想要的话,如果不给,是再怎么求也没用的。


  这和朱*柳的父亲和朱*柳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朱*柳并没有这样对百味说--但其实也和说了差不多罢了。


  而百味丧母的剧痛,似乎到现在才开始发作起来……呵,敢情以前的那几个月来,其实他都丝毫没有觉得朱*柳离他而去,才这样表现得不同寻常的?


  不过说老实话,百味在那之前的确是没怎么流泪的,就算是朱*柳下葬时,像个病死的沙丁鱼一般被钉进棺材,百味也没什么失去的感觉,只是愤怒其他,因为他知道她就躺在那里。


  可,可当百味现在,每天晚上飘扬着一头略长的头发,长得越来越像朱*柳般,奔跑在她曾为了他奔跑过的那条路上……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就忍受不住哭了起来--因为他到那时候才仿佛有了那样的感觉--他回去的地方,不是他和朱*柳住的地方,而且也没有像一个朱*柳那样的人,能再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陪他上下课了。


  天空是黑魍魍地,没有几颗星星,宽敞的通往外界的皇宫之路空无一人。


  不复白日往来车辆的喧闹,四周的树林也是一片黑漆漆的。

只有这时,张百味似乎才能安下心来哭泣似的,哭的像个小孩,即使他本来就是个小孩,即使他本应该一无所知。


  百味的生日到了,理间深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在早餐间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理间深秀其实是很想和百味重温下父子柔情的,只不过前提是如果他没对朱*柳做那些事,又被百味知道的前提下。


  毕竟把他接进宫里,一起生活的几个月来,他们一直都相安无事,只不过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流而已。


  不过这实在是因为百味在进宫路上的车里,板正着身体,似乎对空气,却其实是对理间深秀说的话让他退却了讨好他的心思。


  因为他说,“我妈妈已经用尽她全部力气照顾我了,我知道我有一个好妈妈……我也从小就知道你们是我的亲人了,也还学了古语……但我宁可没有你们这样的亲人,除了血缘意外没有任何感情的人”


  张百味是眼睛蓄满泪水说的,但表情依旧冷淡,似乎剧痛只存在他的心里。


  理间深秀无言,本来以他的骄傲,是不允许他这样指责自己的。


  即使自己本就愧疚于他,只不过想想百味除了那次不知有意无意地扔蛇吓他,和现在的这些话外。


  百味从没唐突过他,而之后在王宫里和所有人的相处,也没有令他为难过,所以他后来也没管他,就一直随他自生活去了。


  只是这次好不容易是他生辰,理间深秀心里自觉得,说不定可以借此改善下他们关系才有次一说的,而且心里还做了设想,就算他说要回去华国,他也会设法让他只是答应回去一段时间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正用得体礼仪吃着早餐的张百味抬头,眼里无波无澜道地认真道。


  “我想躺在我妈妈的怀里和她一起看星星,我想看她的眼,她的眼就是星星”


  百味在此之前表现得和成年人一般完美,所有的在朱*柳死之前的小孩子幼稚品行也都没有,而且也从没这么直白刁难于人过,还偏偏目光直直地看着理间深秀--大厅里的仆人都是一静,不敢动弹,沫兰也不由地放下了碗筷。

半晌,理间深秀无奈地只好说了一句,“这,我没办法……”
  

理间深秀话没说完,就见一直等待看他的百味笑了下,端是得体精致的笑容。


  “那我就没什么需要的了”


  然后他低头吃起了早餐,理间深秀却是一口气堵住了,并没有再动餐盘。


  诚然,百味这样的举止是很符合皇家礼仪的,如果真要说的话,简直就是完美。


  虽然他对理间深秀大抵心里怨恨着,可并没有任何的不恭敬,说他是把心事自己埋着,总有一天爆发出来会伤身,但其实性格其实并不阴郁至极,只是对上理间深秀才有的而已。


  张百味难得没有他母亲那样的情绪化,他和宫里其他人相处的确没有问题,也似乎找到了自己疏解的方式,有他母亲难得的远见眼光,和不想听见看见就忽略的那种魄力取舍……讲起来还真是无可挑剔,也不算心思太重了。


  只不过正当理间深秀在书房里,思虑好了以后如何对百味的决定后,有人却报华国的郭斯嘉大使前来拜见了。


  理间深秀本以为郭斯嘉那样的莽夫一来,如果就是要说什么百味不该在这待着之类的话,那他就可以狠狠地把他扔出宫外。


  只不过似乎被朱*柳的离世也打击到的郭斯嘉,人是苍老了一点,但精神还算不错。


  他得体地向理间汇报完他来西国的主要工作方向和议程,接下去便是说起了别的琐事--只不过偏偏那样的琐事却又是理间深秀爱听的。


  “朱*柳的身体早就不是很好,有一次百味赢了跑步比赛,她笑得开心,本想上前,却是坐倒在地……后来她和我说,那时候她的心脏,就像被冲击波震荡过的一样,几乎把她的神智都给震晕了……那时候我就知道她不行了的”


  郭斯嘉含笑,却是苦涩地说。


  理间深秀是知道朱*柳的毛病的,即使休息好也懒洋洋似的身体不好,而在离婚离之前,他又为了泄愤--因为她对他心意的迟钝,而让她天天承受。


  原本以为她回华国会好一点,却没想到她被母后设计去了战乱国……大概是那时候她的身体早就亏空了吧!理间叹了一口气心想。


  “所以说。她郑重地把百味托给了我照顾--她跟我说,斯嘉,如果到时候我死了,我想把百味交给你带,呵,我们大概真是母子,虽然我也不是我爸爸带的,可我最喜欢我干爹了……不过为了你的名誉,还是等我死了,再让他认你为干爸爸吧,求你了……她求我了,所以......”


  郭斯嘉顿了一下,想起当时他也求过朱*柳,求她别放弃她自己时,可她却是那么一笑,就不管了的。


  现在想来,她是早知道自己的归期的吧!所以才那么冷漠又宽容,郭斯嘉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不再言语。


  理间深秀听了也是动容,只不过听郭斯嘉这话的意思,知道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想要回百味而已。


  理间深秀不得不承认,如果郭斯嘉要是一开始就直白地说出那样的话,理间肯定把他赶了出去。


  只是他之前说到了朱*柳一盆麦芽糖解决歹徒的事,还有百味的趣事,他倒是硬不起心肠了。


  所以现在,现在的理间深秀烦恼得得要死--在郭斯嘉离去之后,他就一人关在了书房里。


  他倒是清楚的知道,光看百味对他的那样,就知道他继承了朱*柳的小心眼,可另一方面他又自尊自重,几乎杜绝其他欲望,让自己即使想讨好接近他也无从下手……


  要是所有人这样都罢,可偏偏就是缪辰、郭斯嘉却能轻而易举打开他心扉,而他却不能,这当然不免让人沮丧不已。


  只是这一切又都是他自己求来的,就算百味以后会原谅他,可其实也已经是一辈子有那些疙瘩的事实无法改变--理间深秀几乎都要以为这是神明给他的惩罚,可他本人又不是信神明的,所以还是只能怪罪自己。


  就如同他从华国求来的沫兰,他其实在乎的,只是沫兰能不能做好王妃的工作而已。而后因为相处不错也是上了心的,却对她的过往,或者说小时候过往并不在意。


  毕竟他只是看她的现在,和未来而已。


  可那些他想要了解的人,比如朱*柳和百味,自己在他们眼中却像是*蛇一样的存在,让他们害怕了,还得从其他人口中才能得到他们的日常生活中的零星一点。


  这是多么悲哀而又现实的事情?不过,他没对她们付出过什么,自然也不配得到如此回报。


  思来想去,理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取舍才好,是要继续按照自己所想,留下百味,还是让他像朱*柳一样,在自己自得的地方,做些他认为他该做的事?


  他不知道,又总觉得留下百味是只要忽略一下良心,就可以做到的简单事情,总比到时候被所有人抨击无嗣的结果要好。


  理间深秀实在是被脑海中的思绪爆炸到难以承受,晕乎乎地躺在对窗的沙发椅上。


  想起自己这一生看上去很丰功伟绩似的,却其实到头来不过是人生前六年,和朱*柳的那几年里才是他的真正人生,其余的都只剩妥协的牺牲品而已。


  然而,蓦地想起朱*柳之前让百味蓄发七年后又忘了自己的事--她这打的好算盘!


  一方面让百味这七年来日思夜想,连呼吸也在想着她的日子里,不会有觉得自己被遗忘的感觉;而七年之后让百味彻底忘了她,那样做,又才能真正使百味放下心来继续向前而不必念她,能顺着她的心愿从此快乐的生活……


  朱*柳作为一个母亲都做到这样了!


  理间深秀心想,突然着急地也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不能比朱*柳做的差了。


  他在之前人生的父亲角色就已经做的很差劲了,以后的人生里也无法做到朱*柳那样的的付出,而且百味他也不会接受了。


  可,可他现在能为他做一些事情啊!理间深秀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他不能让百味再像他这般过活了,不能在这般的凄惨,这也是他为人父的最后一点贡献,所以他要将他从王位继承中剔除出去,让他和郭思嘉一起生活,就像*柳当初和她干爹一起快乐生活的样子。


  理间深秀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浑身也颤抖着。


  这是他第一次没权衡什么东西,甚至什么也没考虑地做出了这个决定--一个他人生中最不后悔的决定。


  只不过,当他的心脏跳动着,他越想睁开眼,跑去告诉就在同一层坐落的百味这个决定时,他却是睁不开眼。


  而被暖洋洋的的日光照着,就更是顺理成章地闭上了双眼。


  心中有了结果的理间深秀一身轻松,不似这么多年来的郁郁劳累和心有愧疚,自然躺在沙发椅上舒爽至极。


  只是,闭着的眼睛前面,老是闪现朱*柳回眸那带着一起羞怯却又沉寂的眼神,理间深秀总是忍不住想要上前亲吻她的脸庞--可她的脸却轻飘飘地一直摇晃。


  然后就这样,他的视线跟随着她和善的眼一直向上向上。


  直升到太阳面前时,理间深秀猛然发现一声刺响。


  然后他的一切,就消散在了那一望无际刺目的白光里面。

翌日国丧。


  张百味静静地看着躺在棺材里的理间深秀。


  他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的看过自己的父亲--虽然他以前贪恋地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过了。


  身后皇室大广场上站的,是成千上万的西国国民,身份各异,但却每个都心怀敬意。


  此刻,不管他们的信仰,不管他们的世事,至少有这么一刻,是真有人为躺在这里的人感到悲伤的--张百味心想--如果他的母亲朱*柳如果也在的话,即使她一点也不认同理间深秀,但她要是在的话,也会站在下面广场的一角,在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头里为他哀悼的,然后,才会为她自己的信仰而才奋斗。


  沫兰虽然作为理间深秀的遗孀,但却是站在张百味的身后的。


  天空一派的风和日丽,只不过人心却是如此的悲哀。


  张百味是在虎臣冲进来时才知道理间深秀去世的,就在不过几分钟前郭得得来自己这里,在他书房的沙发躺椅上--因为长期的心理影响的身体作用,而导致的血管爆裂。


  透过他书房打开的窗户外,还可以看见皇宫里一片大好景色秀丽的绿色与彩花斑驳,风景却是讽刺一片安宁,好似理间深秀的满心欢喜只是平静下的涌流而已。


  张百味甚至还能记起那天自己生日时他问自己心愿的可怜样子--虽然其实他不太记得了,因为他根本没认真听过,只一心想着终于抓到机会气他而已……


  剔透的眼泪顺着和他生就一样的脸颊上滑落,顺着风的弧度,勾起一些缠绻的思绪。


  他们的父子关系似乎从未来开始过吧,即使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又或者说是妈妈对自己的袒护,也因为自己为妈妈抱不平的想法存在--他不止一次地想着,要打倒他,打倒他这个冷酷无情的人……


  因为那样,自己的妈妈和自己的悲剧就不会造就,而那人的强大也不会遭自己如此厌恶--因为张百味以为一个父亲的强大是用来维护他的孩子,而不是让他的家人如此痛苦的!


  所以百味才一直想要积蓄所有的力量长大,然后再打倒他。


  而现在,理间深秀就如他所愿地躺在这里,任小小的他俯视,可为什么自己却又如此悲伤呢?


  啊,可能是因为他在这世界上都无父无母了吧!


  从现在的开始,直到生命的结束,都没有人会给他安慰、拥抱,和只有父母才会给的维护了,所以他才会痛苦,他的心才会这么绞痛,连着眼泪也控制不住地一直流着……


  张百味会在理间深秀死去之后,接任了西国s国的王位,由内*大臣辅佐,再由沫兰教导--他的人生已经被定好了格调。


  虽然他之前在战乱国出生,经历过那些他已经不太记得的艰辛,而后在华国时有郭得得的陪伴,度过了充实的一段时光,当然也在西国这里由缪辰的陪伴,见证了自己母亲那一生峥嵘的岁月……


  他短短的人生经历地好像很多,也好像不多,但就和他的母亲那样,是从一开始就被奠定了基调的曲子,曲调高低却不尽人意。


  最终他自己也是,被他自己的父亲,一生“绑在”了这个王位之上,注定了要为别人付出一切的人生,不能拥有自己的欢愉,只能在黑暗的二层高楼上躲藏自己真正的心思……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造成这一切的人躺在这里,他又能说什么?


  站在高台上的张百味不禁问,正当壮年的他为什么去世?


  还是明斯特搂住他,轻声缓缓地说,“因为他得了相思病,而且病的太重了”


  “噢!”,张百味堪堪地应了一声,却不言语。


  只是不知为什么,眼角却是有泪,顺着风划出了一道稀薄的弧度。


  如同冰刃,切割心扉,钝得他头痛欲裂。


  但或许纵有苦难,人生轮回中那些类似的情感和家国的依靠,永远不可泯灭,世代流传。


  终有圆满的一天--在这看似一个人无可无立足的地方。

而这,也就是奉献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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